商溯眯了眯眼,身體已先他一步做出反應,戰馬被調整,他來到相蘊和身邊,伸手攏了下相蘊和身後翻滾著的猩紅披風。
披風在他掌心乖乖落在馬背上,隔著披風,他感覺到相蘊和盔甲的冰冷。
他記得相蘊和最初是不喜歡戰甲與武器的,而現在,穿得竟也很熟練,英姿颯爽的模樣活脫脫又一位女將。
「我們該出發了。」
觸及到相蘊和冰冷盔甲,商溯收回手,抬頭看向相蘊和眼眸。
這位情緒並不穩定的男人在戰事上的情緒卻極為穩定,甚至於連聲音都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倘若我們的速度足夠快,或許你的小叔叔便不會死。」
相蘊和眸光微微一滯。
「呸呸呸!」
姜七悅怒目而視,「你這是什麼話?簡直晦氣!」
「小叔叔當然會平安歸來!」
姜七悅強調道。
姜七悅的口氣極為不好,但商溯卻難得沒有與她起爭執,只微頷首,不甚在意道,「恩,他會平安回來。」
答著姜七悅的話,視線卻落在相蘊和身上,看少女似乎被他的話所觸動,原本有些悲傷的眼眸此時閉了閉,再睜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亂世之後的大治之世,小叔叔一定能看得到。」
相蘊和聲音緩緩,「不僅他,還有我們,我們都會看得到。」
商溯眉眼輕抬,忽而有些好奇相蘊和口中的太平盛世。
那個時代的相蘊和應該不著甲,而是盛裝華服,琉璃寶石做成的流蘇垂落在她鬂間,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她迎著自九天而來的日頭,眼底盛滿陽光,嘴角會輕輕瞧著,朱唇輕啟,笑意便從她嘴角溢出來。
那樣的她一定很美。
她不是盛世江山的點綴,是昌明繁華的締造者,如創世神一樣,將她心中的世界一點一點勾畫,最後拿出自己最完美的作品,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商溯指腹摩挲著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忽而發現一件事——原來閃閃發光的不止是她般般入畫的皮相,她的靈魂同樣熠熠生輝。
「出發。」
相蘊和一聲令下。
是日,相軍陸續撤出商城。
扼守中原之地的咽喉,彼時只剩下左騫一支軍隊在堅守。
「將軍,楚軍馬上又要來了,咱們走不走?」
渾身是血的親衛牽來問左騫。
「不走。」
左騫毫不遲疑道。
聲音剛落,他便丟掉手裡砍得卷刃的刀,從死人堆里又刨出來一柄來,抬手往衣甲上颳了刮上面的血跡斑斑,拿在手裡試著輕重。
「三郎說了,這是咱們最關鍵的一戰,也是阿和能否穩定帝位的一戰,只能勝,不能敗。」
長時間的超負荷作戰,讓他此時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儘管沙啞,他還是努力把自己的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
「我這一生,不是在嫂子的庇佑下逃命,便是阿和的回護下積攢軍功。」
左騫自嘲一笑,「與蘭姐石哥三娘滿哥雷哥相比,我活得像是一個廢物,甚至連七悅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