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隔著肚皮,只要她不說,那點小九九可不怕被人瞧破。
可謝狁到底是謝狁,李化吉敏感,他又何嘗不是明察秋毫。
何況銜月的小冊子是明確地寫著,老嬤嬤撈起白綢帶束縛李化吉時,提過一句王家郎君愛細腰。
小冊子還記著,雖然老嬤嬤被趕出去了,李化吉不必再苦學走路,可那白綢帶她仍舊日日纏著,並未取下。
謝狁並未將王之玄授課的事提前告知李化吉,也不過是想試探靠著自己的敏銳,李化吉能不能忖度出他的用意。
她猜到了,謝狁也沒有半點生氣,大約是和蠢人交往多了,謝狁很少能遇到可以順應他心意的聰明人了。
他道:「王家現任的家主對王之玄期許很高,準備等他成家立業後,便把王家交付到他的手中,他的態度是可以影響王家對李逢祥帝位的態度。」
李化吉心頭俄而一緊,她怕泄了神思,沒有抬頭。
謝狁道:「其餘反對者者尚可殺,可王謝兩家聯姻至今,姻親複雜,都是長輩,我不好直接動手,一切就看你能為你弟弟做出多少貢獻。這是最有效簡便的法子。」
他起身,邁步向李化吉。
李化吉還在思索他的話語,沒料到他突然走了過來,等回神之際,下巴已被他的虎口掐著抬了起來。
那雙烏沉沉濃墨般的眼眸清晰地在眼前展開,狹長,如裂開的一道深淵,風過谷底呼號不止,讓人不敢探底下的究竟是鬼還是怪。
李化吉緊張地吞了下唾沫,她的頸皮便扯著那粒小痣上下滑動,似跳躍的火星。
謝狁收回的目光重新鎖到了她的臉上,在她頭皮都快毛出麻意時,他抬手,粗糲的指腹磨過她的臉頰,來回摩挲,反覆幾回。
就在李化吉戰戰兢兢,胃都快緊張地要抽搐起來時,謝狁輕描淡寫丟下了一句話。
「下回練字,別把墨水甩上去了。」
謝狁鬆了手,後退一步,自然是看到了她雙腳發軟的沒出息模樣,他從鼻子裡哼出了聲笑,冰涼的衣袍擦過李化吉的裙袂。
「不必送了,好侄女。」
這是走了。
李化吉拖著發軟的腿,手摸在椅把上,才勉勉強強坐了下來。
她沒有什麼心思去思考什麼琅玡王氏、帝位,她所有的思緒都被她掛在謝狁的舉止上了。
李化吉想不通謝狁突如其來的狎昵究竟是什麼意思,她為此陷入了長久的折磨與自我折磨中,直到一個時辰後,依然一頭霧水的她只能選擇放棄。
以她目前的道行,似乎還沒有辦法理解謝狁此舉背後的深意。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若是她做得不合心意了,謝狁應當會提醒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