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化吉的詫異更深了些。
含桃道:「公主莫以為奴婢在藏私,奴婢確實是謝府里最貌美最會伺候人的婢女,可是當初夫人將奴婢賜給大司馬時,奴婢連大司馬的衣擺都沒挨著,就被謝炎給扔了出去。鶴歸院還因為被奴婢的腳沾過地,後來那院子裡的磚都被撬了重新換了一遍。倒讓奴婢被其他姐妹嘲笑了許久,但其實那時候奴婢還未跟過人,身子很乾淨。」
李化吉聞言,同情地看著含桃,安慰她:「你長得很好看,哪怕我是女子,見了你也都很喜歡,大司馬這般無情,許是他不能人道,因此才惱羞成怒,藉機發揮,維持他道貌岸然的模樣。」
含桃噗哧笑出來:「奴婢不傷心,沒有成功的婢子可不只是奴婢一人,失敗的案例多了,她們也都不嘲笑奴婢了。」
她正了正色:「但公主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到底是不一樣的,而大司馬為人專斷,不是憐香惜玉的性子,如此,公主更要保護好自己,莫叫自己受傷了。」
含桃教得認真,李化吉起初羞於聽,也沒覺得該聽,可後來聽久了,她漸漸意識到含桃過得有多辛苦。
那種事聽起來一點也不快樂,何況還是要跟不喜歡的人做,就只剩下悲傷了。
她看著含桃,等含桃講完,問她:「你們可不可以變成普通的婢女?」
含桃一愣,道:「公主心善,可是謝家養我們一場,是使了很多銀子的,讓我們做普通婢女,豈不是浪費。」
李化吉便沉默了。
她很同情含桃。若她進門就可做主,當下就能允諾含桃,可惜她嫁入謝家,也若浮萍漂泊,實在難以許下諾言。
*
很快,四月便至,如壽山說,這是個草長鶯飛,桃李芳菲,宜室宜家的好日子。
李化吉完全沒有作為新嫁娘的羞澀,她天未亮就被喚起絞臉梳頭,頂著尚且惺忪的睡眼,小口吃著龍鬚麵,好為接下來一日的儀式積蓄體力。
因她是公主出降,故而與民間的風俗比,少些親和熱鬧,多了許多莊重,但這也剛好,李化吉只剩了李逢祥一個親人,就算要熱鬧,也熱鬧不起來。
她頭頂鳳冠,身著翟衣,兩肩挑著霞帔,手裡握著團扇半遮著臉,與謝狁敬過天地,辭過宗廟,方才踏上車輿,駛出大明宮。
她的嫁妝綿延在後。
李化吉對這樁婚事沒什麼期待,也知道謝家看重的只是公主這層身份,至於嫁妝多少,並不重要,因此她提過議,要一切從簡。
理由也挑得好,前方有戰事,宮廷不能鋪張浪費。
嬤嬤很詫異地看著她:「國庫沒有出銀子,這些都是謝家的銀子。」
李化吉也怔住了:「我說的是我的嫁妝。」
嬤嬤道:「奴婢說的就是殿下的嫁妝。莫說是殿下的嫁妝,就是公主出降時穿的鳳冠霞帔,也都是謝家出的銀子,國庫沒有錢,出不起,也沒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