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六娘的阿姐,不想害她,但更不會逼迫她。我只是給了她一個機會,聽六娘說了心裡話。六娘告訴我,於她而言,其實不是非嫁人不可,但家中父母不可能同意她出家不婚,為了孝道,她願意退而求其次,成這個親,但前提是所嫁之人必須是她喜歡的。我又問她,若謝五郎有朝一日做了負心漢,你當如何。她說,這也簡單,提了菜刀,趁他夢中,斬斷他的根,再寫下休書,休棄了他,若是還不解恨,我也算半個才女,便寫了戲本子,雇戲班子日日夜夜唱去,要天下人都識得謝五郎的負心薄倖。」
阿嫵看著李化吉:「既然六娘想得明白,我這個做阿姐的自然要幫她,化吉,你大可不必以世道禮教之故,不敢襄助六娘。你幫六娘,就當是在幫你自己。」
後來,博望樓大抵上了許多美味佳肴,絲竹歌舞,但李化吉都提不起心情去品,當那些婦人因謝狁之故,親熱甜蜜地喚著『大司馬夫人』,成群結隊來敬她酒,她更覺心煩意亂。
她轉過頭去,看著怡然在燈燭旁用簪子剃燈花的阿嫵,被葡萄酒麻痹的思維轉動得再緩慢,她也認清了一件事。
好想她再沒有見過比阿嫵更嫵媚、生動的女孩子。
許是李化吉看阿嫵久了,便有個婦人以討好的語氣道:「大司馬夫人許是不知,阿嫵總做那等驚世駭俗,不顧禮儀教化之事,早被人所不齒,也只有崔二郎才拿她當寶,其實背地裡諸位夫人宴請客人,都不願請她入府,怕她帶壞家眷。夫人以後還是少與她來往罷了。」
李化吉便轉過眼眸,看著她,水靈靈的眼眸里因為醉意,被蒙上了層雲霧,看進去,仿佛霧裡看花。
李化吉道:「你知道她的名字?你們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名字?」
那婦人道:「是,她很有名的,不過都不是什麼好名聲。」
李化吉道:「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嗎?」她又指著一旁的婦人,「我看你們席間攀談親切,你可知道她的名字?」
婦人一愣,半晌答不上話來,只能僵著臉道:「公主尊貴,妾身哪敢直呼姓名?」
李化吉吃吃一笑:「是我尊貴嗎?是謝狁尊貴吧。你們不知道我名字,還巴著來敬我的酒,說到底還是因為謝狁。既如此,我就借謝狁耍這個威風了,我就跟阿嫵親近,你們有本事,連我一起鄙視吧。」
她說完,拿起琉璃盞,正要把那紫澄的酒液喝盡,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橫刺伸過來,握住了她的酒杯。
李化吉瞪大眼,看到高大的謝狁站在背光處,眉骨挺立,眼眸深邃。
「化吉,你醉了。」
第37章
周圍的聲音如潮水般退去, 就連剛剛還圍繞在旁的人影也被扭曲成黑霧,一吹就散。
唯有謝狁的掌心的溫度是清晰的,刻骨的, 李化吉懨懨垂下眼瞼, 忽然笑了一下, 鬆了手,那酒盞就墜到了謝狁的掌中, 她沒了負擔,輕鬆起來,手托著下巴笑:「我沒醉。」
「阿嫵,阿嫵。」她叫阿嫵,「我要喝葡萄酒。」
她確實沒有醉,只是謝狁說她醉了, 她就索性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