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高坐在肩輿上,悶聲輕笑過後,那笑聲忽然疏朗了起來,驚得林鳥振翅,這般瘋狂的笑聲後,是他輕聲道:「可是老天待朕不薄,叫朕遇上了化吉,初時朕覺得她蠢,後來朕才知道原來那是愛,原來這世間不只有算計還有愛的。」
他曲起手指輕敲肩輿,壽山忙十分有眼力見地趕緊命黃門起駕。
謝夫人還沒有從謝狁的話回過神,手還維持著截攔的姿勢,壽山嫌她礙事,便不客氣地將她扯開,又不等她擺太后的架子,忙命人把太后送回弘義宮。
『禁足』兩個字,被壽山咬得既重且清。
謝夫人眼神寥落,望著謝狁遠去的背影,似乎直到這刻,她都難以相信那么小的時候的事,謝狁竟然還記得。
她在女兒、二兒、三兒之間挑中了謝狁,就是因為當時的謝狁年紀最小,最不應該記得這件事。
謝夫人為選擇謝狁後悔了,早知道該選女兒了,女兒雖大,但權力手段有限,又是註定嫁出去的人,該選她的。
可是人生是沒有回頭路的。
*
謝狁也是抱著賭一賭的心態,去了梨園。
李化吉果然還在那。
她正叫花旦唱戲,於戲文上她很漫不經心,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觀察花旦的眼神上。
一一挑揀,一一對應,她終於確認了一件事,謝狁當真是用心了。
李化吉正看著,謝狁就來了。
他見李化吉,從來不擺皇帝的威嚴,就如尋常郎君來尋家裡貪玩的小娘子般,自然地步了進來,李化吉倒還罷了,這隨意的姿態卻把花旦嚇得立刻收起花架子,雙膝一彎跪了下來。
謝狁道:「養著這些人到底費銀子,明日就叫人送出宮去。」
李化吉嗤笑:「郎君這招『鳥盡弓藏』用得著實熟練。」
謝狁正色道:「我正要打擊官員奢華的風氣,自己卻私養戲班子,怎麼以身作則?」
李化吉些略翻了個白眼:「說不過你。」
謝狁親昵地用手背去碰李化吉,想叫她高興些。
李化吉沒理會他。
謝狁無奈,只好自己起頭:「我聽說你拒了太后要為我納妃的意思?」
謝狁知道李化吉的脾氣,他也做好了準備聽李化吉一板一眼地回答他,這是為了防止世家藉機送女郎進宮——謝狁雖不會被後宮挾制,可是世家的女郎到底成了他的妾室,他與那些世家有了姻親關係,再要動手,總得顧及這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