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緊握著李化吉都是汗水的手,將臉埋了進去,滾燙的淚水一滴滴地落到李化吉的手背上。
「若你死了,我給你陪葬,化吉,你別怕。」
李化吉疼得耳朵嗡鳴,謝狁的話只如蚊嚀般細微地鑽了進來,她吃力地抬起眼皮看了眼謝狁。
他跪在床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將臉貼著她握起的手背上,看不見他的臉,卻能感到他滾燙的淚珠。
李化吉小聲問道:「謝狁,你在哭嗎?」
謝狁猛地抬頭看向李化吉,他眼尾發紅,睫毛上掛著搖搖欲墜的淚水,那向來無情的烏目此時被淚水浸潤得仿佛曜石般,黑得剔透。
李化吉就笑了:「原來你還會哭啊,真好啊,謝狁。」
是真的很好。
大年初五,丑時,李化吉誕下了公主。
史書載,帝大喜,合宮分賞,又於公主滿月時冊封她為皇太女。
史書僅寥寥記了一筆,卻不知背後的歪繞實情。
那日祭奠,李化吉在奠堂陪著崔氏,謝四郎卻將謝狁叫走,與他說了件事。
如今當家的其實是謝二郎,只是謝狁做久了家主,因此謝四郎還是習慣先與他說,於是謝狁就知道了謝四郎外室生子的事。
謝狁沒什麼反應。
謝四郎便道了句:「果然二兄三兄都能理解我,偏芸娘不能,我雖喜歡她,但也要為子嗣考慮,膝下只有一個女公子,像什麼樣子?」他覺得已經自己已經很為崔氏考慮了,「為了不叫她傷心,我處心積慮瞞了那麼久,都不敢叫她知道。」
謝狁當時是沒有回什麼的,他不覺得謝四郎的事與他有何干係,只想著奠堂都是香灰,空氣渾濁,李化吉恐怕吃不消,他要早點帶李化吉回去。
但李化吉悶悶不樂的,不肯回去,非要陪著崔氏。
謝狁就覺得不對勁了,他不關心謝四郎,可李化吉顯然很關心崔氏,聽她哭哭啼啼地說了許久的話,等走出奠堂時,她已經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然後就小產了。
於是謝狁大怒,他把謝四郎叫到宮裡罵了一頓:「什麼時候不能說?你非要挑那時節說,你女兒還沒下葬。」
謝四郎皺著眉頭:「原也打算還瞞著,但不妨被芸娘察覺了蹤跡,實在瞞不住了,我又想著她也沒了孩子,又不能再生養,遲早要認這個孩子,因此沒否認,否則又要被她揪出一個錯處。」
謝狁怒道:「那也管好崔氏的嘴,讓她不該說的不要說。」
他不能罰崔氏,因為知道李化吉醒來後肯定會責備他,可謝狁覺得必須要有人為李化吉的小產負責,於是他罰了謝四郎,以家風不正為由,罰了他的俸祿,叫他在家閉門思過。
罰完之後,謝狁還覺得心有餘悸,尤其是他問出了崔氏在靈堂時和李化吉說的話,謝狁更是一陣後怕。
李化吉原本就不足夠相信他,現在又被人挑撥,恐怕剛回溫的感情又要落到原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