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每一次幻視,若是放任其發展,到最後必定會陷入扭曲的噩夢。
霍玉蘭自下而上抬起頭,對上的卻是牧引風沒有聚焦的眼睛。
但是她有的是耐心和時間等待,畢竟最美味的愛情就像是費些力氣才能撬開的蚌肉一樣,總是鮮美多汁。
大概過了足足有十分鐘,在兩個擠在門口偷窺的保姆開始懷疑等會牧引風可能一巴掌要抽到夫人臉上的時候,牧引風第三次抬了抬手,卻又放下了。
他想抬手去攪散這個幻視,他每一次分辨真實和幻覺的時候都只需要揮揮手。
因為他不能真正碰到他在發病的時候看到的人和物。
那些都是假的。
這些都是假的。
但是大抵是因為眼前這個人的表情實在是太溫柔,又實在太溫暖。
牧引風甚至覺得這個人根本不是他的妻子慕方懿,不是那個用最下流、最惡毒的話語來詛咒他的女人。
那個女人不可能有這樣溫柔明亮的眼睛,更不可能用這樣溫柔的神情注視他。
這恐怕只是他臆想出來的一個假人而已。
多麼可悲。
誰會跟一個精神病患者、一個見不得光的他組成一個家庭?
可是幾度要抬手,最終牧引風都沒有真的攪散面前的一切。
他因為沒有吃藥,更容易去遵從內心最真實的渴望。
最後在管家遣散了的保安,湊過來和兩個阿姨擠在一起偷窺的時候,牧引風終於對著他臆想出來的人物,點了點頭。
他渾渾噩噩感知錯位地蒸騰起了一點稀薄的,他已經許久都沒有的期待。
她會帶我去哪呢,會帶我去看什麼?
牧引風看到了濛濛細雨。
外面的門燈開著,屋子裡的燈全都關掉了。
霍玉蘭去了一趟廚房,拜託兩個阿姨其中的一個,熱了兩杯牛奶過來。
拉起沙發上的毯子,裹在了牧引風的身上,推著他到了偌大的落地窗前面。
將溫熱的牛奶杯塞在他冰冷的手掌中,站在他身後,手指合著雨點的拍子,輕輕地敲打在輪椅扶手上。
雨絲很細,若只是看,黑夜之中的雨肉眼根本難以捕捉。
可是被明亮的門廳燈一晃,就不一樣了,細細密密,像漫天炸裂傾覆的煙花。
哪怕在屋子裡聽不到,也顯得那麼熱熱鬧鬧。
而屋子裡有溫暖的毯子、一杯熱牛奶、有節奏的拍擊聲、偶爾輕輕撥動他蓬鬆顱頂的手指、若有似無的觸碰構建了一個安全的、溫暖的、馨香撲鼻的,不會被風雨侵擾的安全環境。
牧引風第一次在發病的時候沒有狼狽地跌倒,沒有掙扎在黑暗中,也沒有失態地對著虛空辯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