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施曉茗的身份和年齡,她這麼說,並不會讓裴少宇感到不適,裴少宇也很清楚她在與自己玩笑。
有些話經過玩笑的粉飾,就不會那麼嚴肅,也就更容易開口了。
裴少宇放下手裡的刀叉,頓了頓,像是在思考什麼,卻沒有答案,於是只能向她尋求一個問題的答案,說:「我在想,你是怎麼做到可以如此自然大方地表達自己的無知?我身邊的人從來不會直接說『我看不懂』,也不會用那樣蹩腳的英文去跟別人交流,因為這對他們來說很羞恥。」
他的語氣很真誠,如果換成別人來說這樣的話,施曉茗說不定會覺得對方在嘲諷她,但對方是裴少宇,他在裴雲生的教導下,有著良好的教養,不會嘲笑別人,更不會當著別人的面,指著別人的鼻子說人家無知。
裴少宇言語間甚至透露出一點對施曉茗的「敬佩」。
施曉茗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疑問。
十幾歲的高中生,正是敏感的時候。或許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有點小虛榮,不懂裝懂也很正常,可貴的反而是那種勇於表達和承認自己就是不懂的人。
她當年還是個高中生的時候,有同學來問她題目,那道題完全是超綱題,她為了搞懂這道超綱題,熬了一晚上,才回復那位同學,於是次日上課一天都在犯困。現在想想真不值得,她應該選擇好好睡覺的。
「唔……你這是一個好問題,我得整理一下語言才能好好回答你。」施曉茗的態度非常認真,和平時那個愛開玩笑的她完全不同,就連裴雲生也側目看向她。
施曉茗吃了一口培根,墊了墊肚子,又喝了一口拿鐵,先把自己餵飽了才有力氣思考。
她用餐巾擦了擦唇,抬眸就對上裴氏父子兩人徵詢的眼神,他們都在等待著她的答案。
用個不合時宜的比喻,他們好像在鳥巢里嗷嗷待哺的雛鳥,她就像鳥媽媽一樣給他們帶回食物。
施曉茗抿唇壓下笑意,輕咳一聲,說:「其實我也是一個很注重偶像包袱的人,以前我也很在乎別人的看法。比如,我會想,這樣做會不會顯得我很愚蠢?別人會不會覺得我很可笑?這樣稀爛的英語也敢說出口?現在的我配得上我擁有的一切嗎?」
裴雲生眸光閃爍,看向施曉茗的眼神又柔和了一些。
裴少宇下意識攥了攥手裡的刀叉,垂下眼眸,看著已經變涼的荷包蛋,心臟變得沉甸甸的。
他也不止一次這樣問過自己。
珠玉在前,他有一位非常優秀的父親,那麼他也需要承擔相應的壓力。
「現在你不在乎了嗎?」裴少宇忍不住追問。
施曉茗本想開玩笑說當她知道自己叫「清純小媽火辣辣」的時候,這個世界就沒有她在乎的人了。
但話在唇邊轉了個彎,她不著痕跡地掃了裴雲生一眼,又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