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卓嫵君看向不遠處的燈火通明:
「悅君,怎麼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明白陛下想要的是什麼樣的官?」
「你看看受陛下信重的聞尚書、越侍郎、蘇少監……她們哪一個是循規蹈矩的女子?哪一個是依仗家族父輩的?」
「聞家這些年幾次派人來與聞尚書修好,把聞季楓都除族了,聞尚書歷經數朝,旁人從前知道她,都說她是守禮持正,現在她何曾給過聞家好臉色?越侍郎從前差點被自家族人吃了絕戶,依附了當時還是公主的陛下就立刻將越家踩在了腳下。蘇少監倒是出身極好,你又何曾見過她與蘇相走動?那可是她的叔祖。就連與你親近的於蘭娘,在得官之後都立即從家裡搬去了自己的嫁妝宅子,你以為她真是為了少些拘束?」
卓悅君聽著聽著,人已經呆了。
莫非,陛下喜歡的就是跟家裡不親近的朝臣?
遠遠看見有人提燈走來,卓嫵君拉了下她的衣袖。
說話的聲音又低了幾分。
「別說女子,你看看陛下信任的男子,裴都統從朔州回來之後就與裴家斷了聯繫,還有今日現身宴上的杜行舟杜三郎,陛下定會對他委以重任,除了是因他的才智忠心,也是因為他身邊已經沒有親近之人。」
那燈近了又遠,卓嫵君拉著自己的堂妹緩緩向席上走去。
「陛下以女子之身登基,於這世間綱常,就如以箭破網,此箭奇快,奇猛,可她終究是一支孤箭。世人眼裡,她高踞皇位,卻非君父,因為她是踩下了君父才行到御座之前。她掌乾坤,卻非定乾坤之人,因為乾坤有軌,她是那軌外的一筆。她是如今的天下之主,卻只是如今的,因為万俟一族皇親仍在……」
袍袖被自己的堂姐輕輕地拉著,卓悅君都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回到位置上的。
陪堂姐去偏殿換裙之前,她還在為自己能在宮裡飲宴而沾沾自喜,此時再看看滿堂的臣子和誥命,她卻覺得一股冷意凝在她的心底。
「陛下要尋自己的同盟同道之人,這些人就是如我、如越知微、如桑問經這般,父家見棄,乾坤不容,天下所唾。」
堂姐最後的那句話,可真冷啊。
七月的夜晚,新晉的翰林院編修輕輕打了個冷顫。
有人覺得冷,也有人覺得燥。
回到仁壽宮的太后娘娘讓人給自己取了一碗靜心茶去除心頭的燥火。
「本宮記得那米氏是出身端陽米氏後人?她爹是誰?米盛贇?米長樾?」
「娘娘,米夫人的父親是從前的國子博士米道勤,如今已經致仕了。她不過是個無知無禮之人,您千萬別與她置氣。」
盛春小心勸解卻不能讓江九月的怒火稍減。
「國子博士,五品,一個五品學究的女兒,就敢用她的那套什麼貞潔之類的東西來冒犯我女兒?莫說我女兒與那楚平野沒什麼,就算真有什麼,要我女兒是個男子稱帝,跟楚平野有斷袖之好,她可敢當眾說一個字?!」
江九月深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