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履踩在石磚上,她一步一步走到了陸晉的面前,俯身將那塊銅牌拿了起來。
她俯身的時候,紅色的衣袖垂下,從陸晉的掌心輕輕劃了過去。
陛下是用袖子墊著,從他手裡拿走了銅牌的。
「陸副使,朕給你這銅牌,只有一個意思。」
陸晉深埋著頭,沉聲說:
「陛下,人心惟危,人言可畏。」
万俟悠隨手將銅牌放在了她剛剛洗手的銅盆里。
入水沉底,銅牌發出了一聲悶悶的響聲。
「你的意思是,你覺得自己收了銅牌,就算跟朕沒什麼,旁人也覺得你會有什麼?」
「陛下聖明。」
「呵。」執掌這個天下數年的陛下突然發出了一聲輕笑。
「罷了,陸副使,宮門要落鎖了,你快些走吧。」
「謝陛下!」
陸晉從地上爬起來,低著身子退了出去,在他轉身開門的瞬間,他終於沒忍住,又看了一眼那道站在殿中的紅影。
也就只看了一眼。
雪又飛了起來,殿外的小太監為他拿來了他的大裘,將他送到了宮門外。
出宮的一瞬間,陸晉突然長出了一口氣。
就好像他從什麼迷障之中終於掙脫而出。
他不能為了一時的歡愉和貪戀毀了自己一生。
如此想著,他走入了漫天風雪之中。
在他身後,幾個守門的宮衛正聚在背風處烤火。
「那陸大人不是有銅牌麼?怎麼早早出來了?」
「誰知道呢?」一個年輕的男人穿著禁軍的衣裳,將幾塊肉乾放在了火盆上面,又烘了烘手才說,「全天下都知道咱們陛下喜歡乾淨男人,那陸大人大概是不乾淨吧。」
「對呀,咱們陛下喜歡的,從前的裴將軍、韓將軍,後來的杜大人,那都是從裡到外乾乾淨淨的。」
說話的人又看向那個烤肉乾的禁軍。
「許停溪,你家世不錯,人也長得好,怎麼一直沒說親?天天和咱們在這兒守宮門,怕不是也想要那銅牌吧?」
年輕的男人大概十六七歲,聽人這麼說,他抬起頭,理直氣壯:
「那是自然!所以有什麼在陛下面前露臉的活兒,還要請各位哥哥想著我才好!」
他倒是坦坦蕩蕩。
「這天下想要銅牌之人多了去了,我又不是那等把機會往外推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