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母親的回信到了廬陵。
開篇一句「吾兒負我」,讓柳朝姝的心神幾乎都要痛裂了。
她娘一生顛沛,在她那個入贅的父親去世之後,娘親唯一的期盼就是她能過得安穩妥當,成婚十載,她還是讓她娘失望了。
柳朝姝為自己哭,為母親哭,哭自己的恭順終於被撕碎,哭自己從小學到的一切終於成了另一種模樣,哭自己一顆心都被揉碎卻絲毫沒有後悔。
母親的信,她至今不敢回,也不知道該如何回。
「容兒你,有空給外祖母寫寫你在書院的所學所見。」
「好的阿娘。」孟月容點頭,「這事兒簡單。」
孟月池的目光一直都在母親的臉上,她看見了母親神色中的勉強,便說:
「母親,我帶著妹妹去寫課業了。」
孟月容看看阿姐,看看阿娘,剛剛不是還在說外祖母嗎?怎麼就跳到了課業?
心不甘情不願,她被自己的阿姐給拖走了。
到了端午那一日,柳朝姝一開始的興致還是不高,孟月容蹦蹦跳跳為了一支紅色的龍舟喊天喊地,她在一旁坐著,看著江天一色,群舟爭渡,心裡想的還是阿娘。
「阿娘!阿娘你看!」
柳朝姝聽到女兒的聲音,回過神,就看見女兒手裡有一艘紙折的龍舟,上面還寫著「朝姝」兩個字。
「這是哪來的?」
「我昨天做的!」孟月容笑著看自己阿娘,「阿姐說了,阿娘今日要是笑了十次,下次旬休就帶我出去逛街。」
柳朝姝一想就明白,自己那個耳慢語遲心思百轉的長女是看出了她的悵然,讓容兒哄她高興。
「那我今天要努力笑笑。」
柳朝姝忽然有了興致。
逗孩子的興致。
「對!阿娘就要使勁笑!」
柳朝姝在自己女兒的鼻子上颳了一下:「笑九次。」
孟月容:「……阿娘你欺負人!」
看見女兒生氣,柳朝姝真的笑了。
罷了,如今之路她並無後悔,也不必強求兩全。
「仁者,義之本也。」
坐在出城的馬上,孟月池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將她護在身前,騎著一匹高頭大馬的薛重歲笑著說:
「你這麼快就開始看《禮記》了?」
馬背顛簸,馬蹄聲連綿不絕,讓孟月池的聽力更差了點兒,她過了一會兒才說:
「只是偶爾看見這句話就記住了。」
「你是對這句話有所感悟?」
孟月池點點頭:「我想到了我娘,她從孟家一步步走出來,不過是『愛人』二字罷了。」
仁,愛人也,義,正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