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瞪著眼睛,都在等。
就像此刻他們在等著武寧的戍卒捲起驚天之勢沖向江淮,甚至中原、繁京。
在這種時候真的走到一個節度使的面前對她說「君侯之勢」,把天下人的無聲默契直接掀開擺到了檯面上。
不得不說,米家女子,真是「審勢」高手,不僅有眼力,還有魄力和膽量。
「米娘子說自己是草木之末、螢火之微也太過自謙了,平盧民生凋敝,百業待興,凡有長才之人去了平盧,本官都掃榻相迎。」
米傾寒低著頭。
去年,她就幾次想要說服自己的外祖母米修如,將在江南的基業搬去平盧,她的外祖母一生也算平順,教些《女則》、《女誡》,教女子在後宅溫良恭順的道理,偏偏到了晚年被廬陵書院和薛重歲壓得有苦說不出,曾經煊赫江
南的米夫子漸漸無人問津。也正因此,外祖母說什麼也不願意米傾寒投靠孟月池,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後繼之人向著薛重歲的弟子低頭,尤其還是個歌姬肚子裡爬出來的庶女。
可米修如的叱罵和哀聲不能讓米傾寒改了主意。
天下大勢將變,不是從前什么女臣入朝的那等小打小鬧,是真的要大動干戈甚至要改朝換代的大變。
她們米氏,男丁不興,女子如今科舉入朝也為時已晚,為今之計就是要依附於一方勢力。
依附誰?依附那些江南士族?在他們的眼裡米氏女不過就是一群被豢養的玩意兒罷了,有錢有閒聽你兩句「婦德婦言」,真有事,米氏在他們眼裡連奴婢部曲都不如。
依附那些在繁京里的世家?他們的身邊不缺可供驅策的牛馬。
縱覽天下,唯有兩個人可選,一個是繁京的梅舸,一個是平盧的孟月池。
梅舸如今是吏部尚書,倚天子之威,行事漸顯狠辣,如何能將米家看在眼裡?
孟月池是三品節度使,占數州之地,雖然根基尚淺,可她在凶名在外卻行事穩妥,得薛重歲教導,城府遠勝年歲,身後沒有世家依仗,卻也少了負累,等到天下大亂那日,世家皆成了兵戈之下的待宰牛羊,就是孟月池趁勢而起的時候。
更重要的是……
米傾寒的眸光凝在一處。
自明宗以來,米氏一族的女子都是驚弓之鳥,好像次次都占了勝方,卻次次都只是求全保存之策。
她不想要求全自保,她想要奮進。
她想來日的天下,提起米氏女兒,不再是被明宗褫奪誥命的笑話,也不再是交官隱退的「叛徒」或「識時務之人」。
要麼是立國之臂膀,要麼是梟雄之從徒,總好過如今。
「孟大人,您如今在平盧所做,來日……」
「本官在平盧所做之事,只是安民。」
一跪一站,年歲上只差了些許的兩個女子卻各有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