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中丞,你這是要請我們喝什麼茶呀?怎麼還往裡面放粉末呀?」
柳鉉徵笑了笑,在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茶碗裡多放了些,才說:「是南邊來的霜雪糖,甜的。都上了年歲了,也別在茶里添什麼花椒茱萸了,做個奶甜茶。」
水開了,她將水衝進茶碗,只將茶粉沖開就夠了,待將茶篩勻之後,再提起一個壺,往裡面添了煮好的羊奶。
茶香、甜香伴著奶香,幾人互相看看,各自端了一碗。
柳鉉徵淺淺啜飲了一口,說:
「從我三十歲中了榜眼到如今,一轉眼,又快五十年了。」
好像不久之前還在為薛重歲的離世而憂懷,轉眼,薛重歲已經去世十三年了。
她自己也成了一個快八十歲的老太婆。
「五十年」,聽見這四個字,在座的女人們心中暗暗嘆息。
「這五十年裡,前二十五年,我算是春風得意,接著,便是被貶謫劍南十二年,直到玉衡二十七年,我又被起復成了御史中丞,直到今日。」
柳鉉徵雙目微闔,仿佛回憶了自己的過往。
她一貫是個端肅嚴謹的模樣,只是如今年紀大了,反倒有了幾分隨性。
靠著欄杆坐下的一個女人看著年紀也大些,見她這般模樣,已經猜到了她想說什麼。
「柳中丞,明宗朝至今,我們世世代代所想的,都是將一身才學用來承繼明宗遺志,保大啟的安穩太平,如今大啟國祚被奪,我們生了退意,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她開口了,其他人也說道:
「柳中丞,女舊臣遺脈,怎能做了投靠兩朝的二臣?」
「我這一輩子在政事上沒什麼建樹,總不能把祖上的世代清名也賠進去。」
柳鉉徵捧著香甜的奶茶,定定地聽著她們說話。
見她並不阻攔,這些女人終於把自己一直以來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先帝登基七載,也就是行事昏庸了些,也未曾作惡,更不曾打壓我等女臣,那孟月池既然得了薛重歲教誨,也是受恩於明宗的,怎能做出這等事來?」
「幸好她與我等女舊臣遺脈向來沒什麼交集,也省得後世將我們扯到了一處。」
「我實在是不明白,她一個女子……」
「她一個女子,怎麼了?」柳鉉徵從這些女人的臉上一個個看了過去,「陳細君、姚麗娘……還有你,於若菲。」
柳鉉徵看向那個一開始說「天涯為官」的女人。
於若菲,二十多年前,她是殿中監,於若菲是大理寺少卿,兩人也曾聯手抵擋了世人對她們的攻訐,一步步走到了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