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凳子上的女人舒展了雙腿,她穿著一條窄褲,勾勒著她結實的腿肉。
這是她的腿,在凡人境,在諸天神界,在九陵修真界,她靠她的腿走了過來。
「那時候凡人境在發洪水,我阿婆拿起了一塊石頭扔進了水裡,她跟我說是河神淘氣,她要打河神,讓河神回去。」
漫長久遠的記憶之中,這是秦四喜關於「神」的最初。
蒼老的婦人一手扔石頭,一手牽著她,語氣堅定,仿佛她的石頭真的能打中那個興風作浪的河神。
「河神會挨揍,我的阿婆用石頭砸的很用力,好像一石頭下去,所有的苦難就結束了。」
秋風吹動衣角,秦四喜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短袍。
「折月神君,那天我見到了我此生的第一位神。」
折月皆蘿默然地看著她。
一縷清風吹過,在秦四喜的身後漸漸有幻影浮現。
是她所說的畫面。
滔天洪水,扔石頭的凡人老婦拉著衣衫襤褸的小孩子一路往前。
那個「神」是說的誰呢?
是河裡並不存在的「河神」?
還是拉著她往前走,找東西填她肚子,會在夜晚撫著她脊背讓她睡覺的阿婆?
鵝被幻影吸引,叭嗒叭嗒跑過來,認出了那個小小的秦四喜。
「四喜四喜!你小時候好瘦呀!受不了鵝一翅膀!」
秦四喜摸了摸鵝的脖子:「我小時候再胖也受不了你的一翅膀。」
鵝得意地展了展翅膀,小紙鵝跟著鵝一起得意。
「第二次有人跟我說起神,是一位凡人境的藥婆,所謂藥婆,就是走街串巷專為後宅女子看病送藥的,凡人女子一邊要辛苦勞作,一邊要繁育子女,生育前後皆有苦痛,偏偏很難請到願意為她們看診的大夫,便找這些藥婆拿一些做好的藥粉。那位藥婆辛勞一輩子,還是被人看不起,因為她臉上有塊黑斑,總被人叫鬼藥婆,其實她名字好聽,叫牛迎春。」
羅里吧嗦說了許多,秦四喜吃了一口玉筍凍。
「我那時候背藥經,她讓我去拜拜藥神,她說藥神救苦救難,我去拜了藥神,不光能少災少病,背藥經也會更快。」
秦四喜說著說著自己就笑了。
「那時候捧著我手臂給我上藥的人分明是她。」
幻影中,牛迎春的面容清晰可見,她上藥的動作很輕。
這些幻影都是折月皆蘿從秦四喜的記憶中取出的,在秦四喜的記憶里,牛迎春笑起來的時候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