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館之中,敢與珠碧針鋒相對的,除了錦畫再無第二個人。
他並不是完全的中原人,父親是波斯人,與漢人母親生下他後不知去向,後來流落南館,憑藉超凡的舞技聞名風月場。
是風月場中唯一一個不用掛牌接客還能撐起半個南館的清倌,才不過小半年光景,風頭直逼珠碧,珠碧當然忌憚他。
自古不論男女皆已膚白為美,可自從錦畫成名後,荊都城竟幾度風靡起了以黑為美的熱潮,就連平素里最討厭南館的女人們也不例外,紛紛尋來烏葉根,搗出汁後塗於肌膚之上,以此來獲得丈夫的歡心。
錦畫閒時倚著花窗,望著街上拙劣地模仿他膚色的女人,嘲諷地笑著,這荊都城不會有人知道,這一身黑皮里,浸了他多少血淚。
那段讓他一夜成名的龜茲舞,讓錦畫這個名字自此穩坐風月場榜眼。
可他風頭再盛,終歸還是個下賤的男妓而已。
男妓註定只能是權貴手中的玩物。
他的日子過的不算好,做清倌的日子更是一年都不到。
在歡場這樣陰暗的地方,沒有誰會心甘情願地讓別人踩在自己頭上,何況是心高氣傲,號稱南館第一的珠碧呢。
即使錦畫屈居第二,可是清倌不與肉倌相提並論,錦畫難免瞧不起他。
既然如此,珠碧如何容得下這根眼中釘肉中刺?這根刺扎在身上,恨極惡極,不除不快。
歡場如,不進則退。而退,則意味著死亡。
錦畫看來的每一個眼神都帶著鄙夷與不屑,珠碧實在忍無可忍。
當年那一夜大雨瓢潑,洇開的血液像地獄裡破土而出的彼岸花,妖冶猙獰,漫過他的腳,像是要把他直接拖下地獄,永不超生。淪落風塵這麼多年,珠碧實在是看得太明白了。
所以,珠碧費勁了心機,千方百計地把錦畫拉下神壇,自此,清倌錦畫與「清」之一字,再無瓜葛了。
那一天,錦畫的身體血肉模糊,珠碧看著他,開心地笑了很久很久。
手指戳進那鮮血淋漓的皮肉,染滿了猩紅的血,換來一聲痛極的慘呼,珠碧笑得愈發香艷,「你不是清高麼?從今往後,你拿甚麼笑我?」
半糊塗半清醒間,是錦畫心如死灰的聲音:「珠碧,你真是噁心透了。」
清白身已失,南館自此多了一枚朱紅的頭牌,懸掛在提著金色「珠碧」二字的正下方。
沒有從小經過調教的錦畫,不論是哪方面的技藝都與珠碧相去甚遠,不再是清白之身的他,也再沒有了瞧不起珠碧的本錢。
而鷸蚌相爭的結果,無非是兩敗俱傷。
誠王把珠碧召來,當著錦畫的面將他活活折磨到脫了形,不用任何床笫器具,只仗著南館傷藥藥效極好,用三指粗的馬鞭打在他細嫩的肌膚之上,任珠碧如何翻滾嚎叫,也不停手。直打到脫力為止,那渾身漁網般縱橫交錯的傷口沒有一塊好皮肉,貼在冰冷的青磚地上好似一團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