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為自己帶來如此大的驚喜,錦畫真想當場給他磕兩個哐哐響的響頭。
方蘭庭扶起他輕飄飄的身子,溫柔道:「不必如此多禮,黎明露重,回去罷。」
他自認其實沒作甚麼,只不過是替老闆傳了個信,順便幫他擦了面小鼓,何至於如此感恩戴德?
方蘭庭不知,他只是從不曾受到關愛,所以對方哪怕只做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會讓他受寵若驚,感恩戴德。
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露蒙蒙的黎明夜色里,像是不慎跌入水池裡的水墨畫,漸漸消失了輪廓,暈成一片墨色。
攏了攏身上毛絨大氅,錦畫掉頭走回了霽月軒,回到房中發現已結了滿頭滿肩的晨露,沾得毛絨領上濕漉漉地,很不舒服。小六忙上前替他脫下大氅,又馬不停蹄取來乾燥布巾給他擦頭髮,最後才得空把早已熬好的雪燕銀耳湯端上桌,揭開蓋給他盛湯。
錦畫依依不捨地解下脖子上那枚被自己體溫捂暖的花押吊墜,攏在手心裡,怔怔地看著出了神。
「真好啊,我就知道,他一直是記掛著我的……小六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小六將銀耳湯推到他面前,沒好氣道:「漂亮啦漂亮啦,趕緊收起來,萬一讓別人看見了,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是啊,必須趕緊藏起來,連著信一起。
慘烈的前車之鑑擺著,錦畫絕不能讓別人抓到這個把柄。
從床頭翻出一隻小盒子,取來鑰匙打開小鎖,裡頭靜靜躺著一枚戒指。那是上回趙景行匆匆離開時從自己手上摘下來的,錦畫將它藏得很隱蔽。如今這方小木匣又要多幾樣東西了。
喝完湯上床睡覺時,錦畫也要抱著它睡,翻來覆去睡不著,於是又摸出鑰匙打開盒子,將吊墜掛在脖子上,兩枚戒指分別戴在手上,再去重新翻看那封題著「曼曼親啟」的信。
一個字一個字停留許久,甚至湊上去聞書墨香。像一個從未品嘗過甜味的孩子,捧著來之不易的糖果細細舔慢慢嘬,生怕有哪一根神經沒有嘗到甜甜的味道似的。
而之後每一個沒有恩客的日日夜夜,錦畫都忍不住躲在被窩裡,一遍遍反覆讀,反覆看,以此來慰藉自己孤獨的心。
最後困得不行,也得強撐著小心翼翼疊好,放進盒子裡落鎖,然後抱著盒子草草睡去。
他對外總是飛揚跋扈,冷冷地誰也不放在眼裡,可深夜一人獨處時,面對著幽幽燭光,有多脆弱只有自己知道。
撫摸著小盒上的花紋,錦畫強迫自己快些睡,今夜還有那幾個外邦畜生要接啊。
一想到那幾個人,錦畫就不由得渾身戰慄,唉,今夜一定會被他們折騰得半死不活的。
他害怕,卻無濟於事,這座南館沒有人會憐惜自己。
到了夜裡,錦畫已梳妝打扮好,不情不願地挪到那幾個外邦人暫住的居所去,卻看見姚天保竟在門外等著他,看來這一回他也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