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如果他真的染上了病,這黃金萬兩,他掏是不掏?
趙景行一連猛灌了一壺濃茶,心亂如麻。
回想起方才的風波,愈發覺得自己做得不妥,同為娼妓,他只是與那少年共了情。
他的曼曼雖總是昂著脖頸一副驕矜的模樣,但其實他心腸柔軟又善良,趙景行知道的。
同為天涯淪落人,同情少年的遭遇也在情理之中,可自己強硬地把他拉開了。
又想起他求自己的神情,那樣脆弱卑微,趙景行的心就隱隱作痛,愈發愧疚。
一開始,是自己沒能保護好他。
才致使他墮身風月泥淖,他明明那麼乾淨,那麼驕傲。
如今他與那少年惺惺相惜,自己把他強行拉走了不說,還嫌棄地讓他去洗乾淨。
嫌惡的神情顯而易見,教他看見了傷心難過,以至於發了這樣大的火。
這傻瓜現在一定躲在浴桶里哭呢。
不能這樣坐以待斃,趙景行打定主意起身,匆匆忙忙往客棧外奔。
把那少年救下,好好安頓,哪怕治不好了,人生最後的時光,至少也能體面安穩地度過。
不必再被人當成怪物東躲西藏,人人喊打而惶惶不可終日。
可他終究還是去遲了一步。
趙景行擠進人群里,就見一灘刺目血泊。
少年側身倒在血泊里,腦袋被一柄利鎬活活刺穿,利刃從太陽穴穿刺出來,帶血的鋒刃閃著恐怖的銀芒。
刃下,骨碌碌睜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面目全非的臉偏向一邊,兩顆幾乎突出眼眶的眼球死死盯著前方。
在少年盯著的那片地方,有一老嫗哆哆嗦嗦坐在地上,嚇得面色鐵青,掀著皺巴巴的嘴皮,喃喃道:「蒼……蒼天作證,我沒有殺他啊!」
灰色的布裙染了一身塵土,她的臉上一片刺目的鮮紅,顯然是少年噴射而出的鮮血濺了她一臉。
有人當街橫死,此事驚動了官府,一班衙差急急奔來,圍成一堵圓牆的人群被強行沖開一角。
「怎麼回事!」領頭的衙差見了這場景也冷不丁嚇了一跳,厲聲詢問。
唏噓的人群中有人害怕,有人心虛,就是沒一個人捨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