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仰頭灌了一大口,辛辣灼熱的酒液滑過喉管,一股熱意飛快充斥頭腦,熏紅了臉頰。
珠碧柔若無骨站起身來,貼在他耳邊吐出一口濃烈的酒香,低語誘惑:「喝啊。」
錦畫的鼻尖充斥著他身上花香和酒氣的混合味道,霎時便像中了魔咒,也仰頭灌了一大口。
錦畫真的不會喝酒,辛辣的酒液甫一入口,就被嗆得面紅耳赤直咳嗽,眼前瞬間模糊一片,也抱著酒罈,一屁股坐在地上,和珠碧歪七扭八地彼此依偎著。
此時只有酒液咕嚕咕嚕下肚的聲音。
喝得多了失了清明,兩人就肆無忌憚地一邊打著酒嗝一邊抱在一起哭,完全忘了彼此以前是怎麼爭鋒相對,掐架互罵。
是了,他倆本就是同病相憐的可憐人。
不知過了多久,眼淚哭干後就改笑了,抱成一團滾來滾去,活脫脫就是兩個酒蒙子。
珠碧摟著錦畫的脖子不撒手,錦畫攬著珠碧的腰不放鬆,兩個人滾到桌子底下去。不甚撞翻了酒罈,酒水淅淅瀝瀝流淌出來浸透衣角,滿屋充斥著酒氣,珠碧壓在錦畫身上,抱著他的腦袋眼淚止不住地流。
「我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錦畫身上的多羅香莫名讓珠碧感到心安,貪婪地吸了一大口,「怎麼可能不會痛呢……」
「可是在這種地方能怎麼辦呢,我不想挨打,我要活著……」珠碧吸了口鼻涕,幾乎哽咽,「只有你,像個傻子……甚麼情緒都寫在臉上,要不是你舞跳得好,姚天保暫時找不到人來替你,你早死八百回了……」
錦畫一時無言,張開嘴無助地喘息。
兩個南館紅牌,純純的死對頭,在那個平常的下午抱在一團宣洩滿心的恨,肆意痛哭。
「錦畫……忘了他吧,好好活著。」珠碧一直喃喃重複著,忘了吧,忘了吧,「忘了趙景行,忘了吧……他會害死你的……」
既然已經身處苦海,就一頭紮下去吧。
不要再奢求,不要回頭看。
「我們這樣的人,已經回不去了。」珠碧說。
沉重的身軀壓得錦畫喘不過氣來,卻莫名心安。
可是當局者迷,刻骨的執念不是隻言片語就能開解得了。
酒精上腦,頭疼得快要裂開。
錦畫借著酒勁撕扯嗓子,放聲大哭。他只是不甘心,只是太恨,恨人心醜惡,恨世道不公。
「噓,噓……」珠碧借著最後一絲清明,一隻手抵在嘴唇上,一手捂住他的嘴,淚水滴落在他的臉上,低聲道,「別哭,不要哭,不能哭。」
哭聲會引來禍端,會讓人捏住把柄,一朝被人踩在腳底下,在這落井下石的歡場之內,就再也翻不了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