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碧……」錦畫瞬間大哭著撲上去,不顧那一床泥濘的屎尿,緊緊與他相擁,滿心的痛苦與委屈終於可以大肆宣洩,「你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
「……」珠碧渾身僵直了半晌,才愕然喃喃道,「別抱我……我、髒……」
錦畫只是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卻不肯鬆手。
借著月光,珠碧在他身上看見了血色淋漓的爛肉,摸了一手腐臭的腥氣,半天突然反應過來,俄而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氣推開他,不可置信地啊啊叫著,顫抖著手去扯他身上破破爛爛的衣裳,扒光了,看見那處果真冒起一簇簇好似菜花的疣子,珠碧瞬間尖叫著崩潰大哭:「啊啊啊啊啊!!!」
「怎麼會這樣……誰幹的!!!」
曾經,錦畫是南館最愛乾淨的那個人。
那會兒他們都還風光著,彼此還互相看不對眼,珠碧記得,錦畫接完客總是要洗澡,哪怕天寒地凍,並且被玩得去掉半條命,動都動彈不得一下,他也得進浴桶里洗得乾乾淨淨,絕不留一點點污穢在身上過夜。
珠碧曾經沒少拿這件事冷嘲熱諷他,知他清高自持,每每都要嘲諷他幾句,洗那麼香有甚麼用,和屎殼郎擦香粉一樣可笑。
那時的錦畫回嘴,輕蔑一笑:「我是屎殼郎,珠碧相公難道不是?都在同一片糞堆上,我推完屎還知道洗一洗,您卻是從頭髒到腳還沾沾自喜。你這樣的髒東西,仔細染上花柳病。」
珠碧也不甘示弱,直接反擊:「哈!也不知道是誰,那些體味大的異邦人總喜歡點,我聽說異邦人玩得可花,十個裡頭八個都有病,咱們倆還不定誰先得呢。你若是先得了,我做夢都要笑醒了。」
如今……
「對不起,對不起——」珠碧懊悔得猛扇自己巴掌,他將錦畫染病的原因都歸罪於自己當初那一讖,若不是當初口無遮攔,是不是如今一切就不會變成這樣。
「都怪我……我嘴賤!我嘴賤!」
錦畫緊緊制住他潰爛發黑的手,與他一同陷進一灘濁黃泥濘里,抱著他,哭:「是趙景行派人幹的……和你有甚麼關係,傻子……」
「珠碧,他反悔了……他不想贖我……」錦畫幾乎咬碎後槽牙,通紅著眼眶,淒聲控訴,「他捨不得那一萬兩黃金,又不想落得一個薄情寡義的名聲,有損他在商界的形象,所以出此惡毒之策!」
「其實,他不願贖我,只要正大光明同我說就好了,我也不會記恨他……為甚麼要這樣對我呢……」錦畫喉頭哽咽,酸澀至極,幾乎喘不上氣來,「我早就做好了被他拋棄的準備,可他……為保全名聲,竟騙我欺我害我到這般境地!」
錦畫哀哀呢喃,又字字切齒:「珠碧,我好恨……」
「我做鬼也不要放過他!」說到這裡,應是瘋病發了,他忽然又笑起來,自己拿刀剜了一半的臉血肉模糊,但還是能看出格外猙獰的面目,「我要詛咒他——我詛咒他千金散盡,流落街頭食不果腹!我要他下地獄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