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趙景行哭著收斂屍骨時,珠碧不再阻攔。
生前不能在一起,死後,不應該再在這間骯髒惡臭的屋子裡陪他。該有個歸宿的。跟趙景行待在一起,總比和自己待在一起好的。
只是從今往後,自己在這世上,真就一個親人一個朋友也沒有了。
「唉。」珠碧悵惘地盯著屋頂,嘆了口長長的氣。
「趙景行。」珠碧的語調有些疲累,「你當初,就不該招惹他……」
趙景行瘋狂扒骨灰的動作猛地一頓,又是一陣熱淚盈眶。
「你招惹他幹甚麼呢……原本他好好做他的聖教聖子,雖然苦雖然累,但至少能夠有尊嚴地活著,乾乾淨淨地活著,多好啊……總好過跟你在一起。」珠碧繼續道,「你帶走了他,又不保護他,眼裡只有生意,你東奔西走,又走南闖北,你孤零零地把他丟在府里任人欺凌,轉頭被人賣了作妓你也不知道。你心底只有生意,又何曾有過他。你說你不曾把他當玩物,而是真心將他當做愛人,可沒有人會忍心把愛人放在人生地不熟的異國他鄉,自己走南闖北,經年不回。」
「在你心裡深處,他其實與你琉璃閣里那些珠寶沒有甚麼不同……記起來了拿出來玩一玩,便又放回不見天日的盒子裡。你丟了他,和丟一顆寶石沒甚麼區別。只是覺得惋惜,損失了一些錢而已。」
「不、不是的……」
珠碧不理會他,逕自嘲諷道:「怎麼不是呢?趙老闆,我還要恭喜您呢,省了一大筆錢,連三枚銅板都不用花,還白得了一隻盒子。你們商人天生的算盤,最愛權衡利弊,珠碧看這一筆生意,您穩賺不賠了,趙老闆。」
「我不是,我沒有!!!」趙景行瘋癲捶牆,又抱著盒子哭得撕心裂肺,可現在一切已經發生,說甚麼都太遲,太遲了。
薩曼再也聽不見了。
珠碧掙扎著坐起來,坐在床沿,撐著破爛的雙手瞪著他:「你現在同我辯解也沒有意義,太遲了,你知道嗎?太遲了。」
「他那麼喜歡你,記掛你,若是能收到你寄的信,又怎麼可能不給你回?你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卻還不如我這個外人了解他。他是不會寫漢字,但他會厚著臉皮抱紙筆來找我,哪怕他來找我一次我就奚落他一次,嘲笑他一次,我勸他別信你,可為了和你聯繫,他還是會來,一次又一次地過來!我替他給你寫了無數封信寄給你,你卻一封都沒有回。你說你是被人蒙蔽,根本沒有收到信,好,我姑且信你。可你自己難道就沒有半點懷疑?你哪怕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百忙之中抽一些些空親自來看他一眼,一切也不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趙老闆大忙人,眼中只有生意,只有錢,又何曾有過他?你說他在你心裡比千金重,他相信了。可你就這麼對他……你現在對我說這些椎心泣血的話語裝深情沒有意義。遲來的深情比草還賤。」
趙景行跪倒在地,聽他絮絮叨叨:「錦畫臨死的時候,因為花柳病的折磨,渾身已經爛得和我一樣了。他哭著和我說他再也不信你了,你不知道他有多痛苦絕望,他明明那麼怕疼的一個人,卻提來火油澆身,活活燒死在我面前。他那麼痛苦地死去,我豈能讓你好過。我今日這些話就是來誅你心的,你捂耳朵也沒用,給我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