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品弦館來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大人物很低調,全程不曾露過真容,是以關於這位大人物的身份,無人知曉。
只知道這位是來挑人的。
一天夜裡,品弦館關門拒客,年輕的老闆糾集了館中所有公子,在一間豪華客房外候著,等著一個個進去,供這位大人物挑選。
不似南館妓子各個敷粉施黛,妖嬈艷麗,這裡的公子每一個身上都散發著濃濃的書卷氣,房內陳設也很雅致,名琴名畫,詩文經卷隨處可見,哪裡像做那事的地方?
然而再怎麼附庸風雅,終究改變不了它是個尋歡作樂之地的事實。
梅蘭竹菊的雅致屏風立在房中,這道屏風看似正經文雅,實則其中玄機可大,可單向透視,也就是說只要擺對了正反,裡頭人看得見外頭的景色,外頭人卻看不見裡頭的。屏風外侍立著一名約莫三十出頭的侍者,外表可知是個男人,但聲線陰柔,甚至有些尖銳,大約是個……
省略的二字,諸位公子都是男人,天底下哪個地方才有這種人?大家都心知肚明。那麼屏風裡的那位大人物的身份,只怕……
眾公子在門外面面相覷,更加緊張了起來。
品弦閣的老闆守在門口,面上難掩喜色,見手下這些人交頭接耳,黑著臉呵斥噤聲。眾人不敢再多話,老老實實地候在門外,等待裡頭大人物的傳喚。
門「吱呀」一聲,開了。
出來一位公子,搖搖頭,示意自己沒有被選上。
年輕的老闆捏了把汗,在眾人堆里環視了一圈,最後道:「清竹,你去。」
名叫清竹的公子應聲而入。
這一回等了許久,出來的人卻是那個聲線陰柔的侍者。
他臉帶著笑,向眾位道:「就這位清竹公子罷,今晚收拾收拾,隨我家主人走。」
說完,又朝倚在門框邊的年輕老闆道:「您且借一步說話。」
就這樣,那名名叫清竹的年輕公子帶著滿腹的疑惑,一顆惴惴不安的心,被蒙上了眼扶上馬車,隨這位不知名的大人物,離開品弦閣,去向未知的地方。
謝尋握著虎符進了宮,正是天半昏時。
宮牆殿宇逐漸淹沒在一片昏黑里,那一抹抹明麗的朱牆金瓦顏色愈發不分明。
謝尋這些時日是當真累了。日日與虎周旋,每一個蟄伏在虎窩與虎同眠的夜晚,他都夜不能寐。
揉了揉睛明穴,空曠無一人的長長御街之中,謝尋發出一聲疲倦的嘆息。真不知這樣提心弔膽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
從宮門到天子學生的寢殿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謝尋孤身一人,從夕陽西下走到明月初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