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他爬都不知道往哪裡爬。
「你在原地待著,我來幫你。」摔死鬼沙啞著聲音,說。
他手中的腦袋,面目全非,被火燒得皮肉都化了,崩在骨頭上,像個煤球似的,一碰就掉黑渣渣,看起來明明更恐怖一些。
摔死鬼捧著腦袋走去,找准位置,溫柔地給人安上了。
腦袋安上軀體,眼睛才能睜開,燒死鬼一睜眼,就直直對上摔死鬼那張摔得面目全非的臉。
但,還有一小半是好的。
「……」錦畫看著那小半張尚完好的臉,愣在原地,想起了一個人。
「你看著我幹甚麼?」摔死鬼無奈一笑,「又不怕我了?」
燒死鬼盯著他摔壞的腦袋和臉,聽他沙啞不成調的聲音,扒拉下他的手,果然,十指盡斷——
想到生前種種,燒死鬼淚如雨下,一把將眼前鬼抱住了,大哭:「雲舟——!」
「……」
太久太久,摔死鬼幾乎快要忘記自己的名字了。
一聲雲舟,讓往事如走馬燈般在破碎的腦袋閃過——
燒死鬼撲進自己懷中,哭得傷心,把自己身上的青衣都弄髒了,哪哪兒都是拍不掉的黑渣渣。
燒成這個鬼樣子,只怕親媽都辨不出來是誰,雲舟自然不例外。
雲舟哼哼一笑,說:「你最好不是珠碧,不然我就把你拆了,再燒一遍。」
燒死鬼抱著他咣咣搖頭,啜泣一口:「我是錦畫……我是錦畫……你還記不記得我……」
「哦。」雲舟無奈一笑,將他也抱住了,「記起來了,只會跳舞,其他甚麼也不會的小笨蛋,教你寫自己名字教了三個月,都學不會。」
「笨蛋,你怎麼燒成這樣了……」雲舟摸摸他的腦袋,「比以前還黑。」
得知他是自盡而亡,雲舟不爭氣地嘆了口氣,數落道:「那麼多自盡的法子,偏偏挑個最痛苦的。燒成這個樣子,真是嚇死人了。」
錦畫恨不得整個身子都鑽進他懷裡,能在這裡見到想念的故人,真真是幸事一樁。
「我好想你……」錦畫啜泣一口,「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曾經,錦畫還是個籍籍無名的黑皮小雛妓,才被賣到南館裡來,舉目無人相識,每一天都很難過,很害怕。
他有驚為天人的舞技,最初還是個清清白白的清倌,且皮膚又黑,對雲舟造不成甚麼威脅,所以,雲舟對他比對珠碧好。
教他說漢話,教他學寫字,對他像對親弟弟一般,只是沒過多久,他就死了。
錦畫再也沒有依靠了。
珠碧沒有告訴他雲舟的骨灰藏在某座山中的某座寺廟裡,他以為他早就屍骨無存了。
沒想到,他們兩人還能有再次見面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