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他此時應該是能聽到聲音的,樓清棠止住步子,咽了口唾沫,壓低聲音道:「定王殿下,你還記得你的『良藥』放在哪兒嗎?」
之前在馬車上,他想將新寫的止痛方子給蕭弄,蕭弄回了他一句「本王有良藥」。
樓清棠自然沒放心上,要是真有藥,今早突發頭疾後,蕭弄何至於直接起不來身,痛成這死樣?
但他還是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問了。
話音落下後,原本近乎毫無聲息、似乎睡死過去的蕭弄眼皮動了動,無聲睜開了眼。
那雙深藍色的眸子,已經變成了近乎深黑的暗藍,微弱的燭光似乎也被那雙眼睛吸入進去,沒有一點光亮,只浮著一點血紅,在昏暗的燭光中,猶如某種突然降臨的邪魔,透出一股野獸般的冷酷。
被他一看,眾人登時頭皮一緊,以為蕭弄徹底失去理智,要開始發狂了。
從前也有過一次發狂的經歷,至今想起來大伙兒還心有餘悸,完全想不通一個頭疼得要死的人,怎麼能連傷幾十人,三四個身手高強的親衛都按不住。
但那雙帶著狂躁冰冷意味的眼睛在掃了他們一眼之後,蕭弄竟然沒有直接抽劍,而是按了按額角,坐起身,嗓音低啞:「展戎,鍾宴笙在哪裡。」
展戎愣了一下,不明白都這時候了,主子怎麼還能提起力氣問那位小公子的下落:「回主子,守在淮安侯府外的探子匯報說,鍾小公子方才與鍾思渡一同出發,要去景王府赴私宴。」
蕭弄臉上沒有表情:「備車,去景王府。」
展戎心裡「啊」了聲,面上絲毫未顯:「是!」
他剛轉過身,又被叫住了。
「等等。」
蕭弄疲倦地閉上眼,抹了把額上的汗,猜測到他現在的樣子看上去應當狼狽又恐怖,猶如惡鬼,會把某隻膽子不大的小雀兒嚇得眼眶通紅,還不敢掉眼淚。
答應過不會再嚇他了。
定王殿下一言九鼎。
他扶著床柱緩緩站起來,高大的身影晃了一瞬,就在其他人擔憂的視線中穩穩站定,腰身重新變得挺直:「熱水。」
昨晚睡得不太好,翻來覆去做了一晚上亂糟糟的噩夢,鍾宴笙在晃晃悠悠的馬車裡實在沒忍住,低頭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鍾思渡坐在他對面,看他閉著眼睛睜不開睡不醒的迷糊樣子,眼底掠過絲笑意,倒了杯溫熱的茶水遞過去,嗓音溫和:「喝點茶醒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