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宴笙平時很得長輩們歡心,也喜歡跟老人家們撒撒嬌,在定王府里住的幾日,他就很喜歡在蕭弄不在的時候,帶著踏雪去找王伯,跟王伯一起給花松鬆土,聽他說點往事。
可是,他有些牴觸跟這位陛下獨處一室。
或者說,是害怕。
蕭弄旁觀許久,終於不咸不淡開了口:「 陛下睡覺還需要人陪著?小殿下昨日睡得晚,眼下應當也很疲乏,該休息了。」
老皇帝的眼睛微微眯起來,越過面前生嫩的少年,與蕭弄對視一眼,沙啞地咳了一聲:「朕倒是忘了,小十一還被銜危接去王府住了幾日。小十一,在王府待得如何?」
鍾宴笙明顯地嗅到絲不對勁的苗頭,眨了一下眼,很畏懼似的,垂下長睫毛:「定王殿下……對我很好。」
老皇帝欣慰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蕭弄是個瘋子,被他抓去定王府,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德王黑著臉剜了眼蕭弄。
事情過去這麼多日,他自然也反應過來了,斗花宴那日,蕭弄就是故意把消息走漏給他聽的,害他擔驚受怕這麼久,才意識到他是被黑吃黑了。
偏偏又不能說什麼,窩火得很。
正窩火呢,還又接到消息,說是陛下尋回了走失多年的十一殿下……去他娘的。
德王越想越火大,一瞅見鍾宴笙的臉,又覺得古怪,越看越不對勁,乾脆主動道:「父皇,兒臣還有些事務要處理,既然都見過十一弟了,那兒臣就先走了。」
以往很疼愛他的老皇帝沒看他一眼:「去吧。」
德王一走,其他人該走了,淮安侯最後又看了一眼鍾宴笙清瘦的背影,無聲與蕭弄對視一眼,才退出了寢殿。
好像連蕭弄也走了。
寢殿裡靜下來,鍾宴笙感到一陣輕微的呼吸不暢,不知道是因為寢殿裡的藥味兒太濃了,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麼。
老皇帝眼看著快睡過去了,突然又睜開眼:「小十一,你還沒有叫過朕一聲父皇。」
父皇?
若是叫出來,是不是就等於他承認了他是十一皇子,承認這位行將就木般的老人是他的父親了?
鍾宴笙張了張嘴,那兩個字堵在喉嚨里,怎麼也吐不出來。
老皇帝死死盯著他看了會兒,沒聽他叫出來,似乎有些失望,但竟然沒有發怒,也沒有比他叫出來,只是嘆了口氣,道:「離開那麼多年,還是與朕生分了。」
這話很古怪,鍾宴笙尚未細思,田喜適時開口:「陛下別難過,小殿下只是還有些惶惑,在宮裡多住幾日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