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宴笙知道,老皇帝盯他盯得很緊,他跟蕭弄湊在一塊兒說話,肯定會被立刻匯報上來,早做好了心理準備。
只是待在這樣的環境裡,被老皇帝盯著,他不免渾身毛毛的,感覺很不舒服,努力維持著平靜的神色:「王叔很不好相處……但如果他願意一同南下,想必剿匪會順利很多,所以兒臣方才找他說了幾句好話。」
他字斟句酌的,把話說得很自然,說完之後,老皇帝半晌沒回話。
鍾宴笙正忐忑的時候,老皇帝忽然笑了,他的聲音蒼老而沙啞,笑起來像某種粗糲的砂紙擦過耳朵,鍾宴笙正疑惑,老皇帝便重重地咳嗽了幾聲,急促地喘了幾口氣,贊道:「小十一,做得對。」
鍾宴笙迷茫地望著他,注意到老皇帝好像是咳出了血。
伺候在旁的田喜似乎習以為常,拿著熱帕子為老皇帝擦手遞茶,老皇帝擦了手,推開熱茶閉上眼,長長地嘆了口氣,很疲憊般:「做得對……蕭銜危,是一把鋒利的刀,用得趁手……只是這刀沒有刀柄,容易割傷自己……不過朕早有所準備……他是刀,也是磨刀石……」
後面的聲音越來越低,殘破不清,在藥茶的作用下,老皇帝漸漸陷入沉睡,呼吸衰微似無,跟風中飄搖不定的燭光一般,仿佛下一刻就會熄滅。
田喜輕手輕腳地放下床幔,朝鐘宴笙笑了笑,壓低聲音:「小殿下回去吧,陛下歇了。」
直到現在,那股濃重嗆人的藥味兒似乎還瀰漫在鼻尖。
鍾宴笙回過神,眨了眨眼。
老皇帝是覺得他在學著利用蕭弄,所以很滿意嗎?
可是他絕對不會利用蕭弄的。
對於皇室而言,蕭弄大概的確是一把鋒利的好刀,或者說,在他們眼中,蕭家就是皇室的刀。
哥哥知道嗎?老皇帝那個無限縱容的態度明明就……他肯定知道吧,他那麼厭恨皇室。
鍾宴笙打了個寒噤,不敢再深思蕭弄的態度,望向窗外。
哥哥好像對雲成有種莫名其妙的敵意,也不知道有沒有派人把他的話帶給雲成。
雲成很小就被家中父母賣給侯府,跟在了鍾宴笙身邊,鍾宴笙能想到的最好的禮物,就是把賣身契還給雲成了。
雲成現在肯定很高興吧。
不知道哥哥在做什麼呢?
「說清楚。」
周圍死寂得好像沒有其他活人了。
雲成隱隱約約感覺到事情的走向好像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樣,但他很快就單純理解成為——看來定王殿下真的被得罪大了,看起來十分生氣!
前一陣定王殿下不就在京城大張旗鼓地四處搜查小少爺麼。
雲成又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開始講述前因後果。
「……少爺或許是從侯爺夫人那裡偷聽到了世子的事,便命小的去打聽世子在何處休養。
「……小的當時也沒敢多聽細想,就以為世子在長柳別院休養著,等到少爺身體恢復,小的就去租了馬車,帶著少爺去了長柳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