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點也沒了當初目中無人、對田喜肆意無力的張狂模樣了。
田喜帶著一貫的笑容,溫和地道:「罪人裴永,你已經不是親王了,往後餘生,便在皇陵安生度日吧。」
德王的臉色有了一瞬間的扭曲,半晌,吐出一句:「哈!幽禁鳳陽……生不如死!還不如像殺了太子那樣殺了我!」
田喜看他蓬頭垢面,憐憫地嘆了口氣:「哎喲,您可別說這種話,陛下仁慈,允准你攜帶妻兒一同前去。今晚便要出發,最後幾個時辰,您再好好兒看看京城吧。」
德王冷笑了聲「仁慈」,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隨即就坐下來不再說話,仿佛已經接受了這個命運,和以往的暴躁狂亂對比,安靜得有幾分詭異。
相比德王或癲狂或詭異的狀態,安王就要顯得平靜多了,甚至沒有試圖見陛下一面解釋辯駁。
田喜傳完命令,回到宮裡的時候,老皇帝正靠在榻上,熬著又一次的烏香癮發作,悶悶咳喘。
「德王殿下想要在離去之前,再見您一面。」
雖然嘴上並未答應德王,但田喜還是將德王的請求報給了老皇帝。
老皇帝聽完,似是感慨般,沙啞開口:「老五從前對你態度那般差,你竟還肯為他說話。」
田喜瞬間冷汗直流:「陛下,奴婢……」
不等田喜解釋,老皇帝渾濁的雙目轉到田喜身上:「田喜,你知道朕當年為何獨獨留下了你嗎?」
當年老皇帝登基之後,那些跟隨著他走到皇位,知道他陰暗的秘密的人,除了田喜之外,都一個個被處理了。
老太監額頭上冒出了汗:「因為……陛下仁慈。」
田喜嚇得後背直發毛,老皇帝卻不再說話,閉上了眼。
因為田喜不是最機靈的。
甚至懦弱膽小,謹慎過頭,不敢做出格之事,所以才能跟在他身邊,活到現在。
越膽小謹慎的人越不敢背叛。
就像德王,他那個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蠢笨兒子,表面上那般囂張放肆,實則在面對他時,膽小又怯弱,連像太子那樣反抗都不敢。
或許是因為十幾歲時見到了太子的下場,德王對自己的父皇有著深入骨髓的恐懼。
因為田喜帶話而產生的三分疑心被按回去,老皇帝眯著眼,想著德王那日在書房聲嘶力竭的大吼,又想到當年被射殺在宮門前的太子,耷拉著的眼皮下精光與冷漠交織,半晌之後,竟然開了口:「帶德王來見朕。」
這個冷血的帝王,到了暮年,竟然真的學會了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