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鍾秀頓了頓,像是在等待蘇莉插話,蘇莉便禮貌道:「可能是太累了。」
陳鍾秀瞥向她。
「你這麼想?」
「是的。」
「多數人都覺得她半途而廢很可惜。」
「我也覺得可惜,但她應該有她的道理。」
蘇莉斟酌片刻,道:「我高中學累時也想算了,但不甘心,每一次算了都不甘心,所以咬牙繼續努力。白天在學校刷題,晚上在家刷題,檯燈很暗,眼睛不舒服,但只要一想到放棄的後果,怎麼樣都要把題都做會。」
「其實,能放棄的話,我應該也會選擇放棄,那個時候能堅持下來是因為,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陳鍾秀點頭。
蘇莉問:「您現在還和那位朋友有聯繫嗎?」
陳鍾秀說:「她去世了。」
蘇莉:「……」
陳鍾秀:「其實我看出來了,但沒去細想,她連廣告都沒跳過一秒,哪有看電視的心思。我一心撲在背書上,考試前她找我吃飯,我們感情那麼好,卻幾乎半年沒一起吃飯了,她鼓勵我加油,我也這麼鼓勵她,考完她就跳樓了。」
陳鍾秀語氣平靜,像是在回憶午飯。
「考試結果出來,我離理想院校的校錄差一分,第二年我重考,換了個專業,就是你現在看到的。」
蘇莉保持安靜。
陳鍾秀問:「嚇到你了?」
蘇莉搖頭:「不知道說什麼,怕冒犯您。」
「沒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您…」蘇莉帶著喟嘆的語氣。
「我相信您是個好人。」
陳鍾秀笑出聲,詼諧道:「我可不想只當個好人,還想當個好的心理老師。」
自揭傷疤式的安慰最容易讓人共情,蘇莉卻並不贊成。像是強制性地共情,強制性地拯救,而被救者的情緒,只限制於流程式的感動中。
她不喜歡。
蘇莉慢慢開口:「我知道您的想法,但我不說也有我的道理。老師,我只想問您一個問題,如果你能回到過去,會怎麼對那位朋友?」
陳鍾秀道:「我大概會每天陪著她,幫她舒緩壓力。」
蘇莉搖頭:「如果是我,我會讓她放棄考研,不管另一條路是什麼結果,我絕不願意冒風險,讓她再次面對同樣的情況。」
陳鍾秀笑了笑。
這種答案她當然有過,那是千百種幻想里出現的第一種。年輕時最不缺勇氣,衝破千萬險阻,也只為救一人。
然而勇氣的另一面,是毫無計較的魯莽。
緊接著,陳鍾秀又聽見蘇莉說:「可最正確的做法是,永遠別想這件事,因為我們,永遠回不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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