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泊雲說好了這次會陪著他。
但是十七歲的商泊雲無法對抗擁有一整個明盛的江盛懷。
比如,江盛懷只要開口,這一整層樓就只有他一個病人。
他輕而易舉讓他如同在一座孤島。
江麓的理智也在恐懼里變得渾渾噩噩。
被子裡是一整團的黑暗,藥物帶來的噁心感是間接性的,江麓的胸膛猛地弓起,咳出一口難捱的悶氣。
他不想出去呼吸新鮮的空氣,出去了就又要被迫聽到煩躁的夜雨聲。
江麓抬起左手,儘管已經取下了支架,恢復良好,細微的痛意依然順著雨水綿延開。
他難過得不得了,把被子蒙得更緊了,恍惚間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密不透風的囚籠里。
其實,商泊雲也沒有辦法,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他不怪他……
和以前一樣也沒有關係,去曼徹斯特治療三年,再在國外繼續深造鋼琴,九年後還是能和商泊雲在一起……
他的意識徹底脫離控制。
冬夜裡轟然炸出一聲驚雷。
「江麓?江麓。」
有人把他拽了出來,聲音噙著笑,「原來你還怕打雷麼?」
「臥槽!這就是有錢人的病房啊!氣派!」鍋蓋劉海毫不客氣,直接倒在了客廳的大沙發上。
第95章
「怎麼哭了?」商泊雲摘下口罩, 「這次是不是要輪到我來笑你了,江麓。」
熟悉的溫度遞了過來,江麓被商泊雲抱著, 他仰著臉看他, 產生了一點確定又不確定的感覺。
腦子裡還是一片渾沌,這是缺氧導致的, 他焦慮到極致的時候一貫有點自毀的傾向, 這個傾向在藥物、禁閉、記憶的作用下得到了加強。
他漂亮的眼睛裡也沒有神采,像是黑沉沉的霧。
江麓試著看清楚一些商泊雲。
商泊雲沒戴眼鏡, 高挺的鼻樑泛著點紅,額發是亂的, 有細小的水珠藏著,將墜不墜。
他顏色偏淺的眼睛裡都是笑,專注地、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
江麓張了張嘴, 喘息聲越來越重, 他臉色漲得通紅,卻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人本能會迴避自己遭遇的創傷, 以為自己已經慢慢走了出去, 最後發現是時間如蠶結繭,一層又一層地把傷痛包裹了起來。
傷痛一直原原本本地在那, 只要有人掀開,頃刻又會鮮血淋漓。
江麓重新被掀開了一次傷疤。
禁閉的日子裡, 他對於時間都沒有概念了。
商泊雲說「等我」。
他記得自己答應得很好, 會乖乖地等他。
但高效的藥物有高效的副作用, 他高估了自己。
於是記不清楚等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