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那個被他摔碎的花瓶,破破爛爛的,再難拼起來。
能把沈時疏換出來也好,順了張佑年的願,成了一樁美事,他也不用再被關在這偌大的屋子裡。
他覺得是挺划算的,但紀忱不覺得,還要提醒他也不能覺得。
“那阿雅和大藤呢,我呢,桂舟,你要把我們都丟掉嗎?”紀忱抓著他的肩,輕輕搖晃著,壓低聲音,卻又不由自主地拔高了點,“我們不是包袱,不是輕輕鬆鬆就能丟開的東西,你有想過,你消失了,我們會是什麼感受嗎?”
沈桂舟嘴角的笑凝住了。他怎麼沒有想過。張佑年要他斷掉所有聯繫方式的時候他就想過一遍,被迫和阿雅大藤打啞謎的時候他也想過一遍。
要是他消失不見了,他們會難過嗎?會想他嗎?會覺得他自私、過分嗎?沈時疏會對他們好嗎?張佑年會不讓沈時疏和他們碰面嗎?
他甚至會想,要是一開始就不認識就好了,那他和張佑年之間的恩恩怨怨就不會牽扯到其他人——甚至不要答應張建鄴的資助、林小宜的求助。
他的爸爸去世的時候,王婉並沒表現出多傷心來,反倒是他,總是晚上躲在被窩裡偷偷哭。他的爸爸對他很好,很疼他,會帶他玩,帶他畫畫,總是偷偷給他帶各種零食玩具,帶他跑到隔壁村賣手工小玩具,然後把掙到的錢交給王婉,讓王婉做一頓有肉的晚餐。
可沒過多久,他這份難過似是被磨平了一般,只剩下點點凸起的顆粒,在他拂過時不痛不癢地撓兩下掌心,他很快就沒那麼難過了。
所以,只要時間夠長,他的消失就會被徹底掩蓋,阿雅大藤還有紀忱,會逐漸忘了他,如果沈時疏和他們相處得好,這份忘記還會加速。
“有人替我活下去。”他比劃。
“但那不是你,我們想見的是你。”
“時疏很好的。”
“不是你就沒有意義!”紀忱說得激動,從木椅上躥了起來,語氣哀求,“桂舟,我答應過要保護你的,我現在有辦法了,我們再試一次,這一次我帶你離開。”
沈桂舟剛剛比劃的手還沒放回去,滯在半空,指尖往裡蜷縮了陣。
往常總是他聽張佑年對他說:“不是沈時疏就沒有意義”,聽得多了,他都差點忘了,他也是紀忱認識的,是阿雅和大藤認識的、獨一無二的沈桂舟。
他也是有人念著的。
紀忱看他半天沒動靜,有些著急,“你不相信我嗎桂舟,你剛剛才說過你相信我的。”
“好。”沈桂舟抬手,豎起拇指,他默然良久,抬頭望進紀忱的眼底,“我相信你。”
然後,他彎眉淺笑,眼尾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