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風雪聲吹過,慕千山忽然一凜,聽見屏風後面像是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
其實那聲響很輕微,但慕千山耳力天生比尋常人敏銳,隔著一架屏風,都聽得清清楚楚。
寒風自窗外掠過,從縫隙間發出呼嘯聲響。
慕千山抬眼看了看窗外,炭火暖光映著他半邊臉,卻映不亮眼底的沉鬱。他攏袖起身,沒有喚僕役進來,繞過屏風,輕輕揭開了垂帳。
屏風後頭有一張矮榻,榻上一動不動,側臥著一個約莫二十五六歲的青年。青年容色蒼白清雋,正昏迷不醒,唇瓣乾裂毫無血色。他半張臉陷進枕頭,露出來的半張,被汗水打濕了,卻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好看,又似乎深陷在噩夢之中,乾裂的唇瓣翕動著,露出一分平時沒有的、令人心悸的脆弱。
他在昏迷中並不安分,不知何時翻了個身,被子已經從身上滑落一半。
「……」慕千山深狹眸子看他,拉了個凳子坐在旁邊,拎起那滑落下來的半幅被子平鋪榻上,將錦被掖到青年胸口。青年因為昏迷依舊顯得臉頰瘦削,鬢邊髮絲都卷了起來,帶著病態的蒼白和熱度,如同秋風吹落的一片枯葉,渾渾噩噩流連不醒,全然不知榻畔有一雙眼睛在靜靜地盯著他。
那被子掖到胸口,掌下的身體卻猝然彈動了下,本能向側旁避開。慕千山一怔,隨即心頭湧上複雜情緒。
「明玄?」他試探問。
——他對這個名字顯然有反應,但表情卻沒有放鬆,仔細看就會發現眉心蹙得更緊了,手指略帶痛苦地蜷起,將身下被褥按住了幾道皺褶。
他好像正處在現實和噩夢的交界,掙扎著想要醒來。
你夢到了什麼呢?慕千山盯著他輕顫的眼睫,想。
他呼出口氣,輕輕偏開了頭,指尖最後安撫式地觸了觸明玄的臉頰,轉身要走。然而這個抽離的動作卻愈發激起了他的不安,剎那間明玄的唇瓣輕輕地動了下,似乎說了些什麼。
慕千山胸膛劇烈起伏,一股熱血湧上心頭,狂喜的情緒呼之欲出,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被理智壓了回去,身體都有些抖。他緊緊盯著那形狀優美的蒼白唇瓣,幾乎聽不見自己說的話:「明玄,你剛才說什麼?」
明玄沒有回答。
昏迷數月,他仿佛也能感覺到照顧他的人是誰似的,呼吸雖還急,卻也漸漸平穩下來,手指下意識摸索著什麼。慕千山猜到了他可能要做什麼,便伸過手去,卻是握住了他的手指。
然而就在這時,一行眼淚毫無預兆地從明玄的臉頰滑下,落在床榻上,浸濕深色的一片。
慕千山下意識收了手,怔怔地看著,只聽他顛三倒四模糊道:「……走……不要……」
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