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麵皮並非麥粉揉擀而成,而是一張灰白的人臉。
張牧川重新將那麵皮,盯著上面狹長的眉目,臉色難看地問道,「這酒是你從哪兒拿的?」
家僕抬手指著甲上三層的某個方向,結結巴巴地答道,「是……是那邊聽雨居的大鬍子劉富貴送我的,他說他家阿郎是洛陽的縣丞,知道咱是去永興做縣令,特意送來幾壇美酒恭賀,頭兩壇都沒事,誰料到這最後一壇……」
張牧川沉吟片刻,隨即捏著麵皮,快步走了出去,來到家僕所說的聽雨居宅院,他先是輕輕叩擊門板幾下,見遲遲無人回應,遂一腳踹開了院門。
聽雨居的布置與他們居住的宅院布局都不相同,進了院門便是廊道,筆直地通往中堂,院子在中堂後面,廂房與更衣室排在兩側,整體就像是反過來建造的一般。
張牧川尋了一圈,也沒看到洛陽縣丞和劉富貴的蹤影,他擰著眉毛站在石亭之中,雙手按在欄杆上,四下張望,忽地瞥見石亭左側的池子裡有什麼東西漂浮著,雙眼一亮,立刻找了根竹竿,小心地將其劃撥過來,仔細一瞧。
這在池中漂浮的正是家僕所說的大鬍子劉富貴,只不過此時這人面無血色,雙目淌血,死狀竟與之前的矮個子賊偷一模一樣。
張牧川將屍體翻了一面,果然在劉富貴後脖子處發現了一個非常微小的黑色圓洞,他伸手按了按屍體鼓脹的腹部,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
唯一與矮個子賊偷屍體不同的是,劉富貴的額頭並無淤青,但身上卻有多處勒痕,該是某種繩索所留下的。
這劉富貴死前被人捆綁過?
莫不是兇手想從劉富貴嘴裡拷問什麼,而劉富貴非常配合,所以屍體上只有捆綁的勒印,並無拷打的痕跡?
他正苦苦思索著,緩過勁兒的張子胄和家僕走了進來,那家僕縮頭縮腦地看了劉富貴屍體一眼,指著院子右側某處,「當時他是從那邊取酒的,我偷瞄了一眼,裡面大大小小擺了少說有幾十個罈子。」
張子胄聽聞之後,速即前去查探,摔了房中幾壇酒,找出了斷手和斷腳,接著他索性將所有酒罈都打開,很快便拼湊出半具屍體,又抱起一壇沒有泡著屍塊的酒湊到鼻前嗅了嗅,「這酒很烈,而且製作工藝與劍南道的酒坊相似,有一股清香……兄長,你常年住在益州,可知這是什麼酒?」
張牧川伸出手指在酒罈里蘸了些許酒水,餵進嘴中抿了抿,眼神一冷,「這是戎州的五穀雜糧酒,而且經過了二次蒸製,酒性更加濃烈。」
說著,他扯下一綹布條,在酒水中浸了一下,而後摸出火摺子,輕易便點燃了布條。
看著包裹布條的淡藍色火焰,張牧川沉聲說道,「這酒不是拿來喝的,而是用作放火助燃。」
張子胄又嗅了嗅泡著石塊的酒罈,扭頭看向張牧川,「也不都是烈酒,泡著屍體的酒罈味道要淡上幾分,這罈子上面的酒字多了一個點,想來該是區分烈酒與普通雜糧酒的記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