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峽就是一個圈……圈套的圈,也是圓圈的圈,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兩岸的景致便會重複。這圓圈水路每十五里水中所含鹽量就會發生變化,樓船吃水深淺也隨之變化,掌舵的若是依照之前的經驗行駛,很容易致使樓船底部碰觸到江中怪石,水手發覺樓船觸礁之後,自會調整風帆,行船方向也就發生了改變。再加上,這裡的大霧作祟,原本的出口處浮現著蜃景,看著前方就是一座大山攔截,樓船必然轉向,使得所有人都以為樓船是一直在往東前行,產生了陷入無盡往復的錯覺。」
聽到這個結論,白面書生眯起了眼睛,臉上的表情卻是沒什麼變化。
他也曾考過科舉,明算科的成績不算太差,自然能分辨這些演算有沒有問題。
張牧川前前後後寫了那麼多數字,若有一個是胡編的,便會對不上榫頭。可白面書生全盤聽下來,道理通順,論證嚴謹,根本找不出什麼破綻,足見這些數字都是經過錘鍊的。
這才是最可怕的。
樓船總共在這失落峽行駛了兩圈半,此人竟做了這麼多的事情,記錄這麼多的數字,輕易就解開了此地的奧秘。
白面書生直勾勾地盯著張牧川看了一會兒,對那些演算不置一詞,只是淡淡問道,「你為何一上來就說這些,不擔心我突然反悔嗎?」
張牧川抿了抿有些乾裂的嘴唇,「因為你不會反悔,也不能反悔,你只有這一個機會離開失落峽……剛剛來這兒的途中,我觀察過這艘古船的吃水深淺,估算出了它的大體重量。此間能做主的從來不是你這個水鬼,而是害死狐妖的山匪!」
「坊間傳說,水鬼想要超脫,只能尋到下一個替代者……你讓我把你兄長帶來,並非是為了讓他給你道歉,而是想要讓他頂替你守在這失落峽,過著無盡往復的枯燥日子,直至老死!」
第六十章
夜裡江上靜謐,只有張牧川一人的聲音在古船上炸響,配合江水滔滔的轟隆,竟有些振聾發聵。
旁側的張子胄沒想到張牧川一上來就整得這般刺激,他瞧著白面書生臉色陰沉,悄悄咽了一下口水,用只有張牧川能聽見得聲音說道,「兄長!你這是不是有點太過強硬了,跟來時你跟我描述的前情相差很大啊,我以為你會徐徐圖之,一點點拆解……」
張牧川輕嘆道,「我也是在逆水行舟這一段才想明白,多虧了你身上那本將相傳奇啟發,否則我也只得畏畏縮縮……你我都不擅長表演,越是畏縮,越容易出錯,這就好比去參加長安貴人舉辦的宴會,大家都在舞蹈,你若是拘謹,就會露怯,只得大膽放開手腳。須知,跳胡旋舞最重要的就是舞出自己的節奏!」
張子胄頓時恍然,摸了摸藏在懷中的將相傳奇,低聲問了句,「是哪篇給你的啟發,我回頭好好翻一翻,看看能不能也有收穫。」
「就是你如廁時看的那一段……王五郎單騎闖敵營。」張牧川目光灼灼,輕聲解釋道,「王五郎的敵人就是玩了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趁亂擄走了王五郎的主公,打算搞個挾天子以令諸侯,與我的境遇極為相似。」
張子胄聞言瞪大了眼睛,「你站在更衣室外面居然都看得這麼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