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恰是此種冷清模樣,深受洛陽一小部分不善交際的文人喜愛,比如張牧川的朋友。
張牧川將白驢拴在酒肆外面的石榴樹下,緩步走了進去,一眼便瞧見坐在角落裡的那名布衣青年。
這青年身上的青色布衣已經有些硬脆,就像幾張紙疊成的紙板般貼在前胸後背,看上去很是硌人,再加上他雖然年輕,卻一臉鬍子,邋裡邋遢的,便是坐在角落裡,也很引人注目。
張牧川瞧見對方之後,三兩步走過去,哈哈笑著打了個招呼,「焦遂,等久了吧?」
焦遂有些口吃,結結巴巴地答了一句,「倒……倒、倒也沒等多久,剛、剛到一小會兒!」
張牧川掃了眼桌上擺的菜餚,訝然道,「喲!你發財了?八大件,四鎮桌,四掃尾,還有這麼大一盆羊肉湯……至少得十兩銀子吧?」
「哎……哎!要不了十兩,只要兩貫錢。」焦遂靦腆地笑了笑,指了指一名匆匆趕來的藍衣青年,「而且,今天是他請客,不、不不用我花錢。」
張牧川隨即轉身,拱手行禮道,「多謝款待!在下張牧川,益州不良人,敢問兄台貴姓?」
這藍衣青年似乎平常也不太與人往來,見張牧川這邊行禮,慌忙抱手還禮,「在下賀默,如今在這洛陽府衙做一名沒品級的書吏……子曰有朋自遠方來,該當請客!況且,我們府衙在這有間酒肆是按月支付銀錢的,待會兒我把帳掛府衙名下,回頭張兄給我補一份緬氏使團的文牒就行,根本不用咱自己花錢。」
張牧川暗自咋舌,心想這種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怎麼這姓賀的書吏竟然直接說了出來,貪墨公家銀錢都能說得如此光明磊落,也不怕被人聽見了偷偷舉發。
焦遂似乎洞穿了張牧川的心思,咳了一聲,「守墨,這、這賀兄並非那種貪婪的蠹蟲,實則以此種方式默默對抗洛陽府衙的齷齪……你有所不知,這洛陽府衙從上到下全都爛透了,搜刮民脂民膏,公器私用,顛倒黑白,橫行無忌!賀兄也曾抗議過,但他一個沒品級的書吏,人微言輕,又無實證,根本改變不了什麼……後來,我們私下合計過,發現了府衙在酒肆掛帳的漏洞,眼下就是想方設法將這漏洞戳得越來越大,直到有一天府衙無法遮掩!」
他猛灌幾爵酒,喝得醺醺然,竟是沒了口吃的毛病,深呼吸兩下,似乎這些話已經堵在心裡很久了,「你我這等小人物,在如今的世道想要做些什麼,實在太難了,能夠上升的道路都被權貴們堵死……前些年聖人讓封德彝搜尋民間賢能,這老賊說的什麼?非不盡心,而是天下已經沒有遺落的奇才了!聽聽,這是人話嗎!咱不提太遠的,就說眼前的賀兄也是個奇才,但他卻鬱郁不得志,窩在洛陽府衙受盡排擠!可恨,可嘆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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