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牧川歪著腦袋盤算了一圈,忽然道,「等我給你捋一下啊,前面你說阿史德氏很多人都只知道自己的阿娘是誰,但後面你又說安祺是你姑母……若她是你的姑母,那就說明你知道自己父親是何人,你這話有些前後矛盾,要不重新編一個?」
花妖胡姬愣了愣,她沒想到張牧川會聽得這麼仔細,隨即尷尬地笑了笑,「我的情況比較與眾不同……我阿娘及笄之年情竇初開,懵懵懂懂,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不小心衝動了,最後懷了我,所以我知道自己的阿耶是誰,也清楚自己的姑母是誰。」
張牧川輕輕噢了一聲,「這麼說來,你該是安娜了!安寧而今三十一,安娜一十六,往前倒推個十六年,差不多正好是你阿娘衝動的年紀。」
花妖胡姬又是一愣,方才她在開口之前已經在心中計較了一番,沒曾想對方還是從數字里找到了破綻。
她輕輕嘆了口氣,大大方方地承認:「我確是安娜!樂和坊那個喜歡玩雙陸的女人是我阿娘——安寧!當年我們一家離開草原,途徑美良川之時,遭遇了一群黑炭頭棚匪,阿娘帶著我和姑母一路逃亡,後來幸得某進京科考的書生搭救,我們三人才躲過一劫……阿史德氏向來有恩必報,故而我們仨決定追隨那名書生侍奉左右,豈料那書生竟是直接拒絕了。」
張牧川摳了摳鼻子,「嘖!他肯定是嫌棄你們吃得多,前些年日子苦,富貴人家也沒多少糧食啊。」
高陽瞪了他一眼,滿臉八卦地看著花妖胡姬,追問道,「後來呢?你們肯定不可能就這麼算了吧,畢竟人家救了你們性命……對了,那書生長得俊俏不?」
花妖胡姬臉上的表情一僵,突然覺得眼前這二人莫名般配,她清了清嗓子,略過書生是否俊俏這個問題,「我們當然知道恩公過得清苦,也沒想著要當吃白食的累贅,但既然他那樣堅持,我們也不好強求,最終只分出一人默默追隨。原以為阿娘會將這個差事交由我去做,沒曾想安祺說我年紀太小,讓我阿娘帶著我來繁華的洛陽安身享福……誰知我們剛在洛陽住下來,知世郎便在太白山反了!」
「可憐!可憐!這相當於你剛在某家食肆存了百貫大錢,結果一轉頭,東家帶著未婚妻逃了,而且那未婚妻原本還是與你有婚約的,忙碌來忙碌去,竹籃打水一場空啊!」張牧川聞言哀嘆連連,出聲寬慰道,「不過,這知世郎最終的結局也不太好,勉強算是蒼天給你們娘倆一點補償了。其實,當年我阿耶就跟我說過,那知世郎是成不了氣候的,不說其他,就他做的那首《無向遼東浪死歌》便差了些許韻味,若是換我來作……」
高陽見張牧川詩癮又發了,急忙出聲打斷,「哎哎!咱說回正事兒,你那姑母為何要誣告我家郎君啊?他們倆見都沒見過,應該沒什麼仇怨吧?」
花妖胡姬眼神躲閃,「不知道……那賤人想法古怪,為了巴結權貴什麼都肯做,誰知道她又是聽了誰的命令,做下這污人清白的混帳事情。別說是你的郎君了,就連我這個血親也是她上升之路的墊腳石!昨日在洛河邊上扮演牡丹仙子的人本來是她,但這賤人卻把差事推給了我,說什麼月事忽來,身體不適,讓我幫幫忙……等我倒在台上那一刻才明白,她說的幫忙原來是替她成為他人掌上玩物!」
高陽聽得義憤填膺,恨不得立刻去幫花妖胡姬報仇。
但張牧川卻始終保持理智,他皺著眉頭想了一陣,忽地直視著花妖胡姬的眼睛問道,「慶典演出過程中到底發生了何事?我知道台子的木板有問題,你倒下去的時候砸中了機關,木板翻轉,因為正面與反面都擺著同樣的牡丹花,瞧著就像是你在倒地以後忽然消失了一樣,這個算計是巧妙的……但有一點,你當時應是昏迷的,無法控制姿勢身形,誰來確保你不會摔壞了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