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望也跟著看向那白瑩瑩的線團,無奈道:「是啊,其實斬斷了,也沒有多大的用。」
真了斷塵緣的,也用不著他們提魂使去斬了。
師徒倆在橋頭沉默半晌,那邊守著隊伍秩序的鬼差看不下去了。噔噔噔跑過來一瞧,嘿,又是個熟人,正是之前他們親送到地府,卻擰著脖子始終不肯投胎的那個孩子。
當時莫望就說這孩子氣性大,才八歲,硬是咬著牙排隊要入鬼差的門,不願意求個來世。她還以為過段時日能在棺門巷見著呢,沒想到人家一步登天,直接在酆都城外穿上官服了!
莫望立刻嫉妒得不行,不顧人家一臉公事公辦過來趕人的嚴肅,徑直上手搓弄他那張漂亮的小臉:「快說,你是走了哪家的後門?憑什麼你一來就留在地府了!姐姐我幹了這麼多年還沒輪上升遷呢!」
小東西被她搓得嘴歪眼斜,臉也板不住了,扔了手裡那杆比自己還高的長槍,就撲騰著胳膊去抓任平生,想要他幫幫忙。
任平生灰撲撲的情緒被打斷,只好站起來,把孩子從莫望手裡扯過來,任他手忙腳亂地收拾衣裝。
那孩子理好衣裳才又板著小臉:「你們辦完了差事,自該速速離開,怎地在奈何橋上看風景?若惹了那頭隊伍騷動,我是要上報的。」
一聽他這故作老成的語調,莫望就氣不打一處來:「跟我裝什麼老頭子呢?你還是我送過來的呢!瓜娃子。」
小孩子還擰著勁,卻是臉上一紅。他是被親姐夫打死的,家裡太窮,父母看女婿家還有幾畝薄地,餓不著肚子,就把孩子託付過去,這頭賣了老宅準備去東邊做點小買賣,連賣房子的錢,也是留了一半給女婿,權當他養育小舅子的花費。
可那女婿不是好東西,岳父岳母一走,就成天地打罵妻子,折騰得人家女兒奄奄一息,又瞧上了人家送來的小兒子。這孩子本有個名字喚作龍兒,自來了姐夫家,天天被叫著瓜娃子呼來喝去,姐姐又叫他且忍一忍,整個人更顯得木木呆呆,周圍人家漸漸都將他名字忘了。
直到他發著熱被姐夫一個手重打死,姐姐吊著半口氣給他裹了蓆子抱進三頭崗,跟來的那些或心有不忍,或看個熱鬧的鄰人,還習慣性叫他瓜娃子。自然,也包括追到亂墳堆上去給他剁塵緣線的莫望。
「我叫龍兒!」孩子紅著臉怒道。
莫望不高興,管他什么小孩子,下了地府都一視同仁,絕不忍讓照顧。任平生只好把龍兒往橋那頭一推:「趕緊去辦你的差,我們這就走了。」
龍兒哼了一聲,扛著他的槍跑了。莫望還叉著腰站在原地喊瓜娃子,任平生心累了半天,也沒什麼力氣講道理了,拽住莫望的胳膊就往外走:「祖宗,你再喊閻王就追出來了!」
莫望還是很怕閻王的,那個農婦模樣的千年老鬼,發起脾氣來還真是神鬼莫測,除了屠判官,誰都扛不住。何況剛才兩個人吵架之前,本就才從閻王殿裡屁滾尿流地跑出來,任平生這麼一喊,莫望嬌軀一震,也不再嫉妒瓜娃子做了正經鬼差,先回她的棺門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