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萍努了努嘴,只好繼續跑著追。她死的時候太小,這麼多年過去了,看遍人間事,不管辦差的時候如何嚴肅冷漠,還是時常露出小孩子神態來。
在她心裡,任平生很厲害,是地府里本事最大的提魂使,不僅法力高強,還喜歡自己琢磨很多奇怪的術法,都是眾鬼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有一次上閻王殿交差,閻王盯著她師父看了半天,竟然大笑說:「任平生,你可要再接再厲,莫叫我失望啊。」
厲害歸厲害,任平生對她這個小徒兒還是很好的。儘管她有些記不清生前的事,似乎是因為燒了一場,但師父跟她說過,他們生前就認識,還有一個共同的、最親密的好朋友。
兩人走到又一處屍堆前,才終於停了下來。萍萍個子小,一眼就望見屍堆外側一具新鮮的女屍,與她的視線平齊,只穿著一件補丁摞著補丁的破中衣,胸口還在幾不可查地起伏。
她的師父任平生已緩緩蹲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把還沒斷氣的女子從屍堆上抱到一邊。
萍萍這才看見,她少了一條胳膊,右手衣袖都是打著結的。
「她快要死了。」萍萍看了看師父的臉色,那張臉上閃爍著一陣奇異的光澤。
任平生嗯了一聲,沒有說話。只是從小包里掏出一把油紙傘,撐開擱在那具「屍體」的腦袋邊上。擋好了雨,又再從包里掏出一件洗得乾乾淨淨的舊衣裙,抖落開了,親手給毫無知覺的她穿上。
這隻小包是濃夏般的綠色,針腳密實,漂亮極了,一看就知道是楊青青的手藝。萍萍曾經很眼紅,但是任平生說,這個不能給她,叫她自己跟楊青青撒嬌再要一個去。
師徒倆守在雨中,大概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地上躺著的女人終於徹底沒了呼吸。她並未死不瞑目,塵緣飄散,魂魄離體,無知無覺就要往黃泉路上走。
任平生卻一把拽住了那縷虛弱的殘魂。萍萍看得清楚,魂魄上分明裂著好幾處縫,有些是細小的豁口,看著年深日久,仿佛天然;有幾塊卻是很大的窟窿,活似是被生生扯開的。
萍萍驚訝道:「咦?她的魂魄怎地如此殘缺?」
任平生穩住有些微顫的手,掏出一根骨針,一把苧麻皮來。
萍萍有些興奮:「師父練了那麼久的補魂針,終於要用了嗎?」
任平生已將苧麻皮利索地穿過骨針,按住殘魂,動起手來。萍萍蹲在一邊看,托著下巴問他:「師父啊,我一直想不明白,明明塵緣線補東西最好了,你為什麼非得用苧麻皮呢?」
手上停了一瞬,任平生嘴角露出點笑意來,仿佛想起了很久遠的往事。但他沒有跟萍萍解釋,反而瞪了孩子一眼:「你活著的時候可沒這般話多,師父做,你好好學著就是。」
萍萍只好閉上嘴,認真看他走線。這東西的確要好好學,地府里沒有人會,是師父他老人家這麼多年來自己研究出來的,真真獨門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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