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不說,你吩咐的事兒我也就算辦妥了,我希望你也可以不要食言。」
「弟妹怎麼樣了?」周憲淳終於恢復了一點氣力,但他的雙眼仍布滿著紅血絲,嘴唇上下翻動的滄白不堪。
「別。」男人站了起來,在壁爐前來回踱步:「這些話就不必了。」
「你知道當初孩子出事兒的時候我是真的很難過吧。」周憲淳問道。
「難過。」伯萬靈重複著:「你的難過就是可以全然不顧一個孩子將死的父親的祈求,就是可以找了諸多理由去搪塞去解釋你自己的一切正當性。是啊你多偉大,創造了這個地方,被所有人稱頌著,是愧疚嗎,還是心裡有鬼啊,如果你真的難過,她命懸一線的時候,我們孤立無援的時候你就不會躲著不見。難過是嗎周憲淳,我告訴你,你變成今天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完全是你自找的。」
男人說完倒在了椅子上,掩面啜泣。
雪夜中,所有人都隱藏著伺機而動的暗涌,它們密密麻麻的編織成網,將整座城市的過去,現在與未來串聯在了一起,周憲淳冥冥之中感覺到,蟄伏在黑暗中那雙覷覦自己生命的眼睛,或許正是自己一手創造的。
2005 年的夏天,在經歷了維持兩周的觀察期後,伯萬靈的女兒在病床上被醫生正式宣告了死亡。
兩周前的雨夜,一個 13 歲的流浪少年盜竊了一輛計程車,在逃匿過程中撞倒了那晚和母親下樓走散的小女孩,車子碾壓而過後撞在了路旁的綠化隔離帶上。受傷的肇事少年成為了植物人,案件審理後判決未滿 14 周歲的少年無需承擔刑事責任。
一個女孩的死亡,正義女神似乎認定是她的咎由自取。如果所謂的正義女神真正存在的話,她究竟是不是被蒙蔽了雙眼。
妻子因為愧疚和喪女的打擊幾欲自殺,後來舊病復發積重難返;犯罪者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靠著呼吸機維持著生命,要去責備誰呢,要去向誰發泄這股來自深邃黑洞的無邊怒火。
對,只有他了。
只有那個在女兒尚有一線生機時遲遲不肯伸出援手的所謂的至親好友,是他毀掉了那僅剩最後一絲的生存的曙光,他必須為女兒的死付出血的代價。
但代價是什麼呢,如果只是簡單的對他來說就太痛快了,女兒在病床上所遭受的折磨,要十倍,不,百倍的償還給他。
從今以後,就讓所有的煉獄都由自己來承受吧,就讓所有的功德全都留給天上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