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抽菸的男醫生看她守著垃圾桶,魂不守舍的樣子,彎腰問她:「需要幫忙嗎?」
她說:「借我根煙吧。」
她和萍水相逢的醫生抽完一支煙,和霍止回到昨晚住的小旅館,燒半退不退,腰酸腿軟,坐在桌前繼續放空。
手背上的針孔留下了一點血漬,碎碎的血點乾涸在白色皮膚表面,她突然想起陳傲之死了之後她都沒有找人粉刷一遍臥室牆,任憑滿牆飛濺的血點乾涸,現在應該已經沁進了牆體,再刮也沒用了。
榕城離蘇鎮很近,她說不準自己該不該回去一趟。那間屋子總不能一直這樣。
霍止抽出病歷閱讀醫囑,一邊對她說:「明天回蘇鎮吧。」
舒澄澄愣了一下,心底里倏地冒出根刺,總覺得霍止好像知道她八年都沒回去過,有種模模糊糊不太好的預感。
霍止抬起頭看著她,「我陪你。」
舒澄澄更確定他知道了。她從來沒有跟他說過陳傲之是怎麼死的,舒磬東也很擅長粉飾太平,當年在畫展上,說起陳傲之去世的事,他說的是「小澄媽媽一直身體不好」,輕描淡寫揭了過去。可是就算她和舒磬東都沒說,但霍女士當年畢竟在榕城手眼通天,也許她是清楚的,大概也告訴了霍止。陳傲之自殺的場景實在有些慘烈,所以他會猜到她再也沒敢回去。
但實際情況比他猜的更難面對,她的臥室里到現在都有滿牆血,桌子上還擺著骨灰盒,這些東西應該沒必要給他看,連她自己都不敢看。
所以她跑去江城,給自己找了個第二故鄉。
舒澄澄頭腦沉重,沒力氣思考這些事,急迫地需要回到一個遙遠自由的好地方待著,咧嘴笑起來,「我不回,我得上班,翹班的話李箬衡要扣我錢的。」
霍止在桌對面低頭數藥片,「你想江城?」
這都藏不住,舒澄澄無話可說,現在她有點懷疑霍止在她腦子裡裝了晶片。
霍止數完藥片,推到她面前,她喝完藥,霍止站起來,把酒店的原子筆推到她跟前。
「幹嘛?」
霍止想著她剛才在醫院門口跟男醫生笑著抽菸的畫面,有件事情想要確認,推過便簽本,「畫間房子,畫得好,我帶你回江城。」
他們以前也會在小旅館的桌子上做題,然後打賭誰的錯題多,舒澄澄不討厭這種你來我往的小遊戲,拔出筆帽,但不落筆,先勒索他,「我簽的是畫景觀的合同,畫房子是另外的價錢。」
「我給你錢。」他把一張紙幣推到她面前,「畫四室一廳。」
舒澄澄收下一百塊錢,開始敷衍了事,畫了一個方框,中間畫一條豎線隔開左右兩部分,再在右邊部分里的畫三條短橫線,分成四個小方塊,就算是四室一廳了,「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