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站在亭子外的台階下問:「那你想學什麼?」
她抬起頭,「你來是想幹什麼?」
霍止站在亭子外頭,平靜地用食指點了點李箬衡的窗口,「那也是我的責任,我來看看,不是來害他。也不是來騙你。」
霍止沒有打傘,任憑毛毛細雨淋在發梢。他臉色有些疲憊,下頜稜角更加鋒利了,這些日子她在千秋和醫院中間左右支絀,也聽說霍止和霍川柏的不和擺到了明面上,看來他忙著交鋒,過得也不怎麼樣。
弔詭的是,這兩個過得一般的人終於見面,卻都看起來尚可,他一如既往地衣冠楚楚,她也恰好細心修飾過了自己,仿佛兩個最體面正常的人,現在醫院簇新,雨也漂亮,相比起來,記憶中那場密不透風的陰謀控制,反倒更像虛幻一場。
她低頭捏弄葉片,指尖一緊,霍止在她面前蹲下,握住了她的手,指腹上的薄繭輕輕包裹住她五根手指,握在掌心。
舒澄澄本能地一抽手,霍止反而握得更緊,抬頭看著她,「別躲,聽我說幾句。你有一個設計,東山上那個廠房,破了個角,原本要拆除,但你在它前面加了顆銀杏,給廠房補了一角玻璃牆。你記不記得?」
舒澄澄耐心聽著,點頭表示沒忘。
霍止接著說:「你珍惜磚塊和前人的建造,是智慧也是美德,工作室的人都印象深刻。破掉的房子,你肯花心思修補好它,那我和你呢?」
舒澄澄都快忘了自己什麼時候做過那種設計,她一向喜歡造新東西,那時給東山的破廠房裝玻璃牆,完全不是她的風格,當時她很有可能是鬼迷心竅,想把某些塵封日久的東西修好。
在他利用她的時候,她是真心誠意的。可是現在她只覺得他危險。
霍止一握她的手腕,讓她稍微彎下腰看著他的眼睛,「利用你是我不對,這次我來修。你就當我們是那座破房子,別扔下它,我們還和以前一樣。」
舒澄澄鼻子幾乎酸了一下,以前的好日子從腦海里冒出來,她在霍止身邊像小孩,霍止給她準備好早餐,晚上握著她的小臂散步,跟她打賭她何年何月才能看完《百年孤獨》,她在閣樓上偷偷抽菸,鬼鬼祟祟,生怕挨訓,如果陳傲之沒死,知道她高三還偷偷讀金庸,一定也會這麼訓她。
霍止是她得到過最好的東西,但最好的東西往往有最貴的代價,有的東西不可口,但也不要命,也有的東西氣味甜美,但卻有毒,人得吃點教訓才明白。
過了半天,她說:「算了。」
她扔了葉片,一根根抽出手指,輕輕對他說:「我和你算了。以前是我欠你的,你找我算帳,我也沒資格說什麼,不過以後就算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