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好半天手腳和臉都沒知覺,霍止也差不多,攬著她膝彎的手冷冰冰的,一步步走得很吃力。
她說:「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沒事,」霍止停步喘了口氣,接著往前走,「我多背你一會。」
她使勁用衣服包住他,不知道風吹壞了哪根神經,失靈的鼻子裡突然飄來一陣玫瑰花香。
這些年裡刻意不去想的過去被這陣莫名的香味推到眼前,比如十八歲時霍止也是這麼背著她上坡回家,路過鄰居的玫瑰園時,霍止責怪她給他的花是偷的。那時她明明是在騙他,但偶爾會忘記這件事,所以摘花的那天早上,她在園子外面挑了半天。還有在大學裡,她想為霍止做點事,腦子一熱就什麼都不管了,再比如兩年前的這個時候,他打了一隻戒指,鑲嵌著一朵她畫的銀色玫瑰。
她跟霍止認識了十年,互相脫過衣服、吻過嘴唇,如今終於徹頭徹尾裸裎相見了,彼此都面目全非,但她記得的全是過去片羽吉光的好日子。
任江的小獨棟別墅民宿果然還留著,裡面一片漆黑。舒澄澄找出仙人跳那天安德烈扔下的鐵絲,霍止用鐵絲撬開門,裡面果然沒人,玄關地上還有小女孩落下的蝴蝶結髮夾,看樣子保潔也打算等到退房日期再來,這裡暫時是安全的。
舒澄澄蹲在浴缸邊放熱水的時候,霍止從另一間浴室拿來浴巾給她,她抬頭問:「蘇黎世的事你都安排好了?」
民宿的整面牆都是玻璃的,如果裡面有光,外面看起來會太明顯,所以他們沒開燈,天上也沒有月光,只有海上遠處的燈塔那裡有微弱的光線。霍止拉開窗簾,讓光線多進來一些,「沒什麼可安排的。」
「……那你怎麼就這麼來了呢?」
霍止的表情就好像她問了個蠢問題,比如冰融化之後為什麼會變成水。
他把浴巾和睡衣展開掛起來,「你呢?你那時候怎麼就換了盧斐的作品?你為什麼學了建築?你的工地怎麼會出事?你為什麼離開江城?還有這次,你怎麼到北極來了?這些是因為誰?你在這裡,我為什麼不來?」
他說得理所當然。
水龍頭汩汩地吐著水,水流友好的溫度把她凍僵的腦仁子烤熱了,但她還是笨嘴拙舌,「可是她要搶你的東西。」
「你在這裡。」他只說。
水放滿了,霍止放下浴巾離開,還拿走了謝爾蓋的羽絨服,那上面有謝爾蓋的味道,沾在舒澄澄身上,令人不悅。
舒澄澄在熱水裡泡了一個鐘頭,終於緩過來了,穿上民宿的睡衣走出去。屋子裡暖氣燒得很熱,空間很大,但是沒有廚房,霍止已經洗完了澡,頭髮還半濕著,在用微波爐煮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