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他突然注意到,那狐狸眼睛附近,在一片橘紅色、如火般絢爛的毛髮之中,有幾縷淡青色的毛髮,就像在秋日山間滿眼的紅葉中夾雜著的幾棵青松。
記憶之門瞬間打開,白逢春一下子記起與這狐狸的相逢。那是十幾年前,它還是只皮毛都沒長全的小狐狸,而白逢春也才十幾歲,正跟著師傅學藝,四處漂泊。
白逢春的師傅名叫劉人鳳,不過大多數人叫他劉瞎子,還有些人叫他劉半仙。劉人鳳是個盲人,但眼盲心不盲,彈得一手好三弦兒,又會說書,還順帶著幫人算命,只是算的不大准。
自從收了白逢春為徒,二人就結伴四處賣藝,劉瞎子彈弦兒,白逢春唱書,討口飯吃。不過白逢春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師傅不簡單,他的一雙眼睛全是白色tຊ,可預感準的嚇人,像是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他身上一直背著兩隻青囊,一隻裡面裝著三弦琴,另一隻從沒見他打開過,可每當休息的時候他總要現將那隻青囊恭敬的放好,神秘的很。
師傅在外人面前從不顯露本事,走路也裝的跌跌撞撞,還有幾回別人找他算命,他故意算錯,事後自己嘀咕著:「天命不可違!」。十次里他總能算對個四五次,因此雖然名聲不大,生意卻也不斷。
白逢春自從發現師傅不是一般人就留了心,常常央求師傅教自己一些格外的本領。劉瞎子不置可否,只是讓他下功夫苦練說書的技巧。
一日白逢春又在練書,連續吃了幾個螺螄,心煩的很,索性不練了,去草叢裡逗蛐蛐玩兒。
師傅察覺了,嘿嘿的乾笑一聲,一揮手,草叢中的蛐蛐都不叫了,他又一揮袖,蛐蛐們瞬間消失了。
白逢春驚訝的看著這一切,張大了嘴巴,久久無法合攏。劉瞎子又乾笑一聲:「小子,你不是就想學這樣的本事嗎?」
白逢春連忙點頭,跪下向劉瞎子磕頭道:「求師傅成全」。劉瞎子摸索著將他扶起:「這都是些雕蟲小技,障眼法而已。你知道我為何天天盯著你練說書嗎?說書看似簡單,嘴巴一張一翕,但能讓所有聽書的人跟著你的情緒歡笑、悲傷,如同中了咒語一樣聽話,其實是非常難的。你可知道這其中的道理?」
白逢春搖搖頭,他雖然跟著劉瞎子學藝,可只停留師傅說什麼他做什麼的層面,對這門手藝還遠遠談不上理解。
「這是因為語言擁有人們早已忘記的魔力。想當初鴻蒙初開,蠻荒大地上人與野獸共存,是語言使人不同於獸,使人能更好的協作和使用工具。語言就是最早的咒語,最初人們看到太陽並不理解那是什麼,只知道它每日東升西落。是倉頡創造了『日』這個字代表太陽,從此『日』就有了形象,也具有了代表太陽的魔力。」
劉瞎子這番話說的太過深奧,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來講太難理解,白逢春皺著眉頭,雖然聽不懂,也只能跟著點頭。
師傅也察覺到他的迷茫,換了的語氣繼續道:「其實名字就是最簡單的咒。一個人有了名字,就讓他與茫茫眾生區別開來,將他的靈束縛在他的形中。所以名字即使咒,法力高強的術士僅憑一個名字就可以讓別人做很多不願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