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難得的機會,是你要抓住才是。」她走下門台,弓腰拿過自己的包,面帶著微笑回頭來,「今年年底,我們便要訂婚了。」
少君怔在那兒,神情變換了幾番才反應過來,只是愈加沮喪了——「難怪陸太太都對你這般噓寒問暖?原來是都到這一步了。」
那怎麼會只是噓寒問暖呢?不過是想盤查她的行蹤,才會將電話打到這兒來。玉笙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再抬頭道:「你快去吧,我也該回去了。」
「玉笙……你真的是,深藏不露啊你。」少君抱著文件走去,嘴裡還小聲嘀咕著,「真的太討厭了……」
玉笙轉過身,腰抵著桌沿,一隻手支在桌上,低頭苦思亂想。她時常堅定地想著與陸停之結婚——那份遺產足以她過好這一輩子,但周錦言不會輕易將其交到她手上,她也不知這點杯水車薪的工資能維持到幾時,如今棠媽的工錢、公寓的大多開支都還得靠著周錦言過活,只要年紀一過,這份工作她多半也是保不住的。
然而,她還是應了鍾先生的邀請。
玉笙在街邊攔下一輛車,從掩目的建築群中脫穎而出的鐘樓敲響了午時的鐘聲,她仰頭望著,厚重的鐘聲傳響整座城,漸而潰散,變得浩渺,余落一陣沉寂的恍惚。她低頭坐上車,繞路回去了。
午後時,燒紅的金輪獨占一頭,蠻橫曝曬著一切毫無遮掩的事物,在熱浪無休無止地拍打下,那路旁的一排柏樹都好似要融化了去。玉笙從上房跑到客廳,又灌了不知第幾杯水。
「這才剛進夏,就已經熱成這樣,今年怕是個酷暑。」棠媽坐一旁撲騰著扇子,也不禁為這天氣嘆一聲。
「早知這麼熱,我回來時就該買些冰塊回來,」玉笙攤在沙發上,喃喃自語道,「不然,現在就可以做點冰鎮的酒了。」
棠媽放下扇子,低頭繼續做著針線活,含在嘴裡的笑聲似也快融化了,她道:「我還不曾見過像周小姐這麼喜歡酒的姑娘家。」
「姨媽就很喜歡喝酒,睡前要喝,醒時要喝,飯前要喝,飯後也要倒上一杯,那時,在這公寓裡,酒比水都多……」她望著天花板又想起了以前的時日,棠媽囑咐她說:「酒要少喝才是,喝多了傷身。」
玉笙翻身伏在沙發背上,下巴抵著手臂,眼中見得清亮的笑意,點點頭回應道:「誰說不是呢,可她總是聽不進去。」棠媽神色輕愣,抬眼對上她的笑臉,輕聲補充說:「我是說周小姐要少喝酒。」
她移走目光,笑容暗去,低聲應了一聲,便又轉身臥進沙發里。
被陽光照得敞亮的客廳又沉入安靜,從窗邊流進來的蟬鳴卻也不顯聒噪,好像還降去了一點溫度,玉笙緩緩慢慢地扇著扇子,微垂的眼眸瞧著窗外,很快又不見了神。
「叮咚——」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朝門邊望去,棠媽收拾著腿間的絨線準備去開門,玉笙站起來說:「我去吧。」說時,她人已走到門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