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並不全都壓抑,有些甚至是喜悅生趣的。
鍾徊這次回來,待了數日也沒有要回去的意思,無所管顧的日子裡,他又回到了以前蓬勃年輕的模樣,玉笙倒發覺是自己變老了,但她於這樣的變化是滿意的。年齡是生命在虛無的時間裡存活過的痕跡,什麼樣的都好。
「你一定要自己劃嗎?」玉笙見他生疏地搖動船槳,有些不放心。
鍾徊隨手將外套扔在船頭,信誓旦旦保證:「放心吧,我只是有些生疏,定然不會叫你掉到這湖中。」
她還提著心,可到底是上去了。船隻慢慢遠離岸邊,湖畔楊柳依依,桃花探身映照湖水,從船上看去又是一番別樣的景,重疊的群山與天空相接,恍若是墨筆勾勒在天空的青色里。
「怎麼起興要來這兒了?」
「春日很短,這時候自是要多出來看看。」他如此說,轉而又問,「你最近在忙什麼?」
兩個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人,卻像是闊別已久。玉笙不禁覺得好笑,別過頭去垂眸掩笑。
「也沒忙什麼,只是和往常一樣。」她回眸看了看他,又補充道,「你知道我並不迴避交談這件事。」
鍾徊凝著神望她,眼底逐漸浮上笑意,沒有鋪墊著說:「與我去陵江吧。」
「……怎麼突然要去那兒?」
「沒有燕台,沒有翼州府……我們再試一次。」
這回到她失了注意,其實她也不知道若是一直這樣下去,等到可以回燕台時,他們要如何相持餘生。
「那並不容易……我想,沒有第二種方式比現在更能讓我們都心懷如初的喜悅與彼此相處下去。」
「可我們是夫妻,夫妻便是相扶相持的……我們會習慣彼此。」他說。
玉笙隨即回:「我並不想要習慣……他們說,人總是要磨合才能長久的,大抵就是習慣,可那已經不是我們了,我不會覺得那是幸福,只是消磨。」
「……現在便不是消磨?」
「也許是,但起碼我們沒有消磨自己。」她點頭對此肯定,停頓有時又道,「鍾徊,我希望我們能一直有可牽念的存在。」
「你都沒有嘗試,如何確定那一定就是消磨?」
她望著他沉默良久——「我想,你許是會再次後悔。」這於她便是最深刻的消磨。
「……玉笙,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嗎?」他誠懇地說道。
如果可以,她一定要敲開他的話來瞧瞧真假,這人的行徑委實要叫人覺得可疑,不然他怎麼能連著三年都這般疏遠她們?
見其遲疑不語,鍾徊又保證道,「我知道此前是我的錯,後悔也是真,但我見你時,便不曾覺得是後悔。」
玉笙暗自嘆了口氣,當真疑惑別人到底是怎麼過下去的,為何到他們就這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