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間,「咔」的一聲響,點破了倦意,瞬時精神抖擻。
落進玄關的腳步聲停了停,隨之又響了,愈來愈近,晃著又慢了些,隱約的輪廓挺直巍峨,像看不清具象的山影,直至半身落進明亮處,才聚焦清晰。
他對年歲總是不大敏感,似乎也因是如此,年歲過去了,他還是這副模樣,結實的身軀撐起什麼樣的衣物來,都予人一種直觀的力量感,但又不見一點野蠻和單純,卻是堅毅,優雅斯文的堅毅,秉持著客客氣氣的態度,可如此客氣,時而因他深情慾掩的眼睛,而顯得別有深意。
走出客廳,往裡去,才見他腳步恍惚。
臥室里的人聽到了動靜,游離的意識也慢慢攏聚,由不得留出一點心神放在身後的門上。
但是,過去了一盞茶的時間,門依舊安然無恙,反是聽見了水流聲,從洗浴室里傳來。
玉笙放回書,起身出門去查看,推開洗浴室虛掩的門,黑色的西裝外套丟在洗漱台上,一隻袖子耷拉垂著。
再轉進裡頭去,她陡然止步——他就這麼躺浴缸里泡著,水面已浸沒身體,還在往上漲。
她走上前,彎下腰方要關上水,他突然開口:「別關。」
「你要做什麼?」
話音剛落,泡在水裡的人翻身起,盪起水花打濕了她的睡袍,他濕漉漉地伏在邊緣,眼神恍惚,有些不大清醒。
「熱嘛。」他說。
「……那也沒有這麼泡的。」
他抬頭來,泛紅的眼睛盡力地在攏緊目光,玉笙垂眸就著他的視線與其而望,不知作何是從眼睛裡瞧得這麼多的情緒,是連言語都無從表意,而飄渺的感知卻能將其捕捉。她屈膝蹲下來,與他相持而視。
「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嗎?」玉笙輕和地問道,隨之伸手去,指腹輕輕地撫過其眉眼處。
鍾徊安靜了良久才道:「你如何要這麼問呢?」
「這樣比較友善,你不回答也可以。」
「可我並不需要你的友善。」他垂眸撐起身而坐,適才的示弱猶是曇花一現,真真假假,是已無從可尋,「數多人的偽裝縫合之處都會留有痕跡,仔細摸盤,便是漏洞百出……我以為我看到的就是你,可如今才發覺你連漏洞都是設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