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扮成孩兒的孺人,孩兒自是知曉的。」身後朗潤的聲音飄至耳畔,我心裡一緊,是豫王!
我本已經連累了他,沒想到他竟從東宮來至此處。
他向武后行了一禮,「此事其中曲折,母親還是問兒子吧。十三娘畢竟是個女兒家,很多話她不好意思開口。」
我不敢看天后的表情,只低著頭。
「四郎都親自來了,是要告訴阿娘什麼?」
身邊的人起身向前走去,停在武后身邊跪坐下來,「自去年在王府一見,我與十三娘便兩情相悅。本想稟明阿耶阿娘,請個婚旨賜十三娘與我做孺人,卻不料太子妃疼惜妹妹,早我一步請旨嫁與兄長了。那日之後,我二人未曾再見,只是後來次兄謀逆事發,十三娘未行禮入宮,便又恢復了待嫁之身,回到了韋宅,因此兒子才又去尋她。」
豫王此舉,言語間毫不提及太子和阿姊。我極為震驚,心突突地跳得極快,只盼著天后能夠相信。
我聽得武后忍不住一笑,眼角瞥見她拉起豫王的手道:「沒想到我這小兒郎還是個情種,從前阿娘賜的婚旨,可是讓你傷心了?」
「阿娘說哪裡的話。那時既是聖旨,兒子便不會造次,亦會尊十三娘為嫂。只是如今她既然已是待嫁之身,孩兒也想盡力一試,便知她亦是一樣的想法。今日我去韋宅以請教韋五郎佛理為由,實則私會十三娘。將她偷偷帶出韋宅,往東宮而來也是因她一時情動,非要取了信物與我,我不忍她掃興,便做了這糊塗事。阿娘,我二人夜半私會,實在有違宮規,阿娘若要責罰,我們絕無怨言。」
他聲色平常,但坦然自若。可他所說的話,每一個字都直直地打在我的心裡,將我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似有萬重庇護。
我心下轉危為安,他這一番話,未必滴水不漏。可是將私情說成因由,情之所至,作為親生母親的天后,想來也不會苛責於他。
他以母子之情為籌碼,換我的性命,換東宮、豫王府和韋宅的平安。
天后哈哈一笑,將手臂輕輕擱在他的肩頭,「我當是多大的事呢,我和聖人平日都說,你小小年紀,素來也太循規蹈矩了些。這次方見著你出格的樣子,反倒有些意思,這才像是我的兒子。說起來,你這事兒縱使隨心了些,卻比起你阿耶當年差得遠了。」
說笑間氣氛已大不相同。
我徹底放下心來,以如今的情景來看,我們皆已轉危為安。不管天后相不相信他所說的,只要讓天后看到他能為一個小娘子這般用心,便不忍再罰他,亦是愛屋及烏不忍罰我了。
過了許久,天后吩咐我上前,我便跪坐在他身旁,一陣夾著苦味的香氣飄至鼻尖,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他伸手過來,掌心輕輕覆在我的手背上,有些輕微的熱度傳來,我突然心跳變快,臉頰也燙了。
「既已私定終身,怎的還這般害羞?」天后的語調突然變得柔軟可親。
「天后這樣當面問,小娘子自然是害臊的,還是別打趣十三娘了。」耳邊是上官婉兒疏朗地玩笑著。
「也罷,你們既然情深至此,我若還不成全,那成了什麼人了?不過,你們又的確觸犯宮規,不罰你們亦是不公。」
「兒子多謝阿娘成全。」他的身子向天后靠了靠,語氣輕巧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