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頭只說不礙事。如今凡事能省則省,太后那裡若知道我在風口望著含涼殿,且不知道會如何想。
「到處尋你,沒成想自個兒躲在房裡清閒,怎的就這樣讓我替你累著?」宜孫推門而入,高聲喚我。
我這才想起,婉兒這幾日閉宮自省,我和宜孫去太后那裡的時候比平日要多些。我忍著疼痛,掀開被褥便要從榻上下來。
「娘子身子不適,不知可替娘子一替?」阿暖在旁著急道。
「喲,方才還好好的,怎麼不過兩個時辰便這般了?」宜孫悻悻地開口,見我要起身,便近身扶了我,「怎麼額上這樣多的汗,可見是真的不適了,叫阿暖去請個醫佐罷。」
我擺擺手,穿好翹頭履正要往珠鏡殿去,卻突然覺得雙腿一軟,倒在榻邊,下身也一陣濕熱,又痛又酸。
我聽見阿暖和宜孫在旁喚我,可我竟全無力氣去應。眼前的情境慢慢模糊,我跌進一片沒有光的深淵裡。
隨阿耶從萬年縣剛到普州的時候,我尚不足六歲。那時正是仲夏,普州比萬年更加濕熱難耐,開窗而眠,耳邊又全是響得震天的蟬鳴。
「小娘子可睡了?我們娘子請小娘子過去,她那兒涼快些。」阿姊身邊的雋娘從窗口探頭進來。
我歡歡喜喜地就跑了過去。
「十三娘慢些,如今七娘剛沒了,你和我們娘子是真真嬌貴的,磕著絆著了變成了我們的錯處了。」雋娘拉著我,不叫我跑得快。
「不是還有五位兄長嗎?怎麼我一個庶出的小娘子就金貴了呢?」我回頭問拽著我的雋娘。
雋娘笑了笑,彎下腰輕輕拍了拍我的臉,「小娘子年紀小可不知道,咱們家日後是要出皇后的,黃冠子的話還能有假?」
「當皇后有什麼好的。」我扭頭不去看她,又往大阿姊屋裡跑去。
從六歲起,阿姊便走進了我的生命。我沒有阿娘,阿姊對我來說,就是阿娘。
從記事起,阿兄就對我很好。阿耶從不管我,阿兄對我來說,如同阿耶。
「團兒嘗嘗,阿兄剛學的煮茶。」五兄一邊盛著茶湯一邊喚我過來。
我跑去挨在他身邊坐下,嘴巴剛碰了一下,只覺得又辣又苦,險些要吐出來,「這是茶湯還是藥湯啊,蜀人怎麼會喝這種東西!」
「你呀,不必起早貪黑讀書,自然用不到它。這東西提神很有用,聽說長安城的大寺院裡也流行煮茶湯了。」
「阿兄是想萬年縣的老家了吧!」我沖他笑笑,「反正阿姊已經嫁與英王,去了長安了。阿兄總有一日也會回去的,到時候可不要丟著團兒一個人。」
「放心吧,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丟下過你?」
「是呀」,我歡喜地說道,「從我記事起,阿兄就對我這般好。」
耳邊傳來別人的叫喊,阿兄的聲音漸漸聽不見了,我著急地伸手抓向他。
「娘子!」我聽到有人喚我,可那不是阿兄,也不是阿姊。
漸漸睜開眼睛,周圍的景致慢慢清楚,是珠鏡殿的後殿,我的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