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晶亮的雙目看向我,往日那如同小鹿般濕潤敏捷的眸子,如今卻滿是冷冽固執,「韋娘子,我謝過你的心意。只是我心志已定,聖人身邊,無人能比我照顧得更好。」
自我第一次見到她,已有四年。她從來都是活潑生動、宜喜宜嗔的,今日這般堅毅不屈、性烈似火,我從未看到過。
只是我心中萬分疑惑,皇后一向待王充容很好,從敏更是一直關照芳媚。她為何這般篤定,她們不能照顧王充容的孩子?
「罷了」,太后的眼神露出一絲溫軟,「當初答允你們的婚事,也是成全你的心意。如今心意有變,我又何必強人所難。你願以己之身養育你阿姊的兒女,如此至親之情,我當然樂得玉成。」
「團兒」,太后輕嘆一聲,語氣里竟有幾分唏噓,「你去安福殿傳旨,追封王充容,再給芳媚一個名位,不要委屈了她。」
「是。」我低頭應聲。
事已至此,我無論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平簡深邃的面孔出現在我的眼前,在金色的日光下笑得肆意燦爛。
我那時打趣他,去了安息州,小心芳媚被別人娶走了。他說,芳媚叫他放心,三年後來娶她便是。
我和芳媚一起邁入傾盆大雨中,夏日無風,傍晚落雨最是清涼舒爽。等到肩膀、髮絲都逐漸有了濕意,我終於忍不住開口。
「太后面前若不好說,現在可否告訴我?你為何信不過從敏和皇后?」
餘光里的芳媚輕蔑一笑,「如今我誰也不信了。」
我突然意識到,芳媚長大了。不過數月未見,她已不是那個毫無顧忌地說著要和平簡生一兒一女的小娘子了。
生動潑辣的小女兒情態,淹沒在這一場大雨之中。
安福殿中,往來宮人絡繹不絕,都在忙著料理王充容的後事。只是無人言語,比平日更顯安靜。
攔住了一個宮人,知曉他已回到自己的內殿。我沒有耽擱,徑直走進他的居室之中。
「滾出去!」
他聽到響動沒有理會,只拋下一句惡狠狠的責罵。燭火燈影里,我看到他的雙肩在隱隱發抖。
「我是奉太后旨意來的。」
他猛地回頭,看到是我,眼裡的驚慌一閃而逝。他的雙腿抬起半分,右手似要舉起,卻在半空中握緊,須臾間便放下了。他雙唇微動,支吾了片刻,終究也沒有開口。
「太后之令,追封王充容為一品夫人。」
「好。」
「再給芳媚一個名分,品級要高。王充容的孩子,由她撫養。」
「好。」
他的聲音里,竟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波瀾起伏。
「你打算封芳媚什麼?」
「賢妃。」
「那追封王充容為淑妃,是麼?」
「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