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我才緩緩開口,像是為三郎的莽撞開脫,也像是為我的怨憤開脫。
他的目光灼灼,帶著幾分玩味,像是頃刻間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武家宗親,倒只有駙馬武攸暨、恆安王武攸止秉性淡泊些。」
「你也看過了駙馬的那篇《請降王位表》?」
他點頭說道:「宋之問的大作,又是連上兩封、一再懇請,自然要品讀一番。」
「依我看,駙馬的為人倒有些像你」,我放鬆了身子,靠在書案旁的憑几上, 「急流勇退,獨善其身。」
他眼皮微抬,睫毛稍稍抖動,似冰釋為水,「可惜阿月已不願僅為妻室了,否則武攸暨也是可托之人。」
「你啊,靜居東宮,萬事皆知。」我不覺嘆道,他的心機謀算到底還是繼承了幾分陛下。
太平公主於公主府豢養男寵,吟詩作曲,門客眾多。她曾經與薛紹八年兩情繾綣的日子,終於沒能再發生在新任駙馬身上。
「陛下去年在崇恩廟時曾說,公主很像她」,我的心緒漸平,指尖不由自主地划動他的手心,「而你像先皇一些。」
他不禁悶笑一聲,捏住了我的指尖,不過瞬息就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只低聲說道:「我是先皇幼子,自小學的是書法訓詁、作詩樂理,那些帝王之術、平衡之道,也不過是這幾年暗自琢磨出來的,自然不是萬無一失,與阿耶比還是相去甚遠的。」
「你從未受過儲君之教,整個東宮的性命繫於你一身,走到今日已經不易」,我也回捏了捏他的指腹,緩緩摩挲,「不過話說回來,三郎的性子是要改改。如今他住在宮外,也不能只靠成器來勸,該為他好好挑個老師。」
想到三郎,想到從敏,想起她即將臨盆,又想起王德妃,猛然一驚。
「均郎!」我忙起身高聲喚道,待他走近,一字一頓地說,「今日我同皇嗣之言,不許讓德妃知道分毫。楚王若來東宮,該如何叮囑,你明白麼?」
均郎神情微愣,抬頭輕瞥李旦一眼,才低頭答是。
待我重新坐回去,轉頭看他,才發覺他竟一直半仰著頭,嘴角輕揚,眼眸里水波流轉,滿是跌宕的玩味。
「怎麼了?」我不解地問他。
「看你如今的樣子,倒頗得幾分母親的氣韻了」,他抬手按著我的雙唇,堵住了我將要說出口的反駁,「從敏一切都好,奉御醫佐人數很夠,你可要去看看她?」
我沉下心來,搖了搖頭,「還是不去了,我怕被她看出今日異樣。」
他點點頭,「也好。」
我起身準備離開,回頭對他叮嚀道:「三郎的事,我會用心留意,看看陛下的反應再做考慮。你上表請罪時,不要提及將三郎降爵,只說杖責就是了。」
「我知道,母親不願被人詬病她苛待東宮。」
嘉豫殿中,一切風平浪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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