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大口大口地把胡餅往嘴裡塞。
「這羊肉有些膻了。」我嘗了一口羊肉湯餅的汁水,忍不住皺眉。
「市坊啖肉,圖個盡興爽快,當然不如宮裡的精細,你若吃不慣,給我就是了。」他笑著搖搖頭,伸手就把我的那碗拿了過去。
「你搶了我的湯餅,賠給我一碗茶湯吧。」
「沒有茶湯,有這個」,他招手搖了搖,幾個僕從端上一壺酪漿,「加了梨汁的,還熱著。」
這些天一直煮著茶湯,也有日子沒有飲酪漿了。我輕輕啜吸了一口,原本熟悉的味道,此刻卻覺得甜膩不已,有些反胃。
「換一杯清水吧。」我對阿暖說道。
「團兒」,平簡見我已經吃完,只單單捧著杯盞飲水,抬頭看著我說道,「這些日子你頻頻往來無憂觀與安宅,不覺得疲累麼?」
「是有些,不過也無妨。」
「不如……」他撂下手中的胡餅,攥著擦手的帕子使著力,眼睛盯著擲在岸上的半個胡餅,「你嫁給我,就能安心住在這裡,不必每日奔波了。」
心裡一驚,他這是什麼意思?
眼前閃過芳媚的樣子,我將杯盞慢慢擱於桌案,探過身子,徑直問他:「平簡,你是不是覺得……只有我做了這安宅的主人,才能自由往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急忙抬頭,「你既然不願以在室女的身份住在此處,我便想一個法子,讓你能光明正大地住在這裡,我……我是想讓你不用這麼周折勞累。」
我放鬆了心緒,不覺對他輕聲而笑,「平簡,謝謝你,可我不願如此。」
他呆了片刻,點了點頭。
我將手輕落於他的肩頭,緩緩道:「一來,韋氏一族日後如何,要看皇嗣和廬陵王的處境。別說是你,就算是個陌路之人,我也不想白白連累。
「二來,我住在無憂觀,安常處順。白日來你這裡讀經,是權宜之便。若是因此要換了身份,豈不是捨本逐末?
「三來……」我頓了一頓,接著說道,「我與皇嗣有諾在先,我不能、也不願背約。」
「有諾在先……」他沒有接我的話,只低頭喃喃著。
「平簡」,我明白他的苦心,不覺升起一些柔軟,「我知道你是不想我過寄人籬下的日子。可如今無憂觀中,主人不在,我即便是客居,住著也很自在。」
嘴裡留了半句話,到底也沒說出,若我以嫁給他的理由住在安宅,又何嘗不是寄人籬下呢?
他怔怔地點頭,深邃的雙眼飄向檐外的遠方。
宮外平靜無瀾,就這麼讀經寫注,每天往來,日子竟也過了大半年。
日中之前翻閱了論典,午後又與阿暖教完了阿羅她們今日該識得的字,等到己近日落,早就過了晚食的時候,還遲遲等不到平簡回來。
「樂工留宿宮中是常事,興許今日安郎君只是被臨淄王纏住了,過了宮門落鎖的時間,才趕不回來的。」阿暖見我一直在宅院門口踱步,輕聲安慰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