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我便起身而去,急不可耐地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你站住!今晚留下!」武承嗣的吼聲在身後響起,我不用回頭也知道他是什麼神情。
「魏王,在你沒能封我為一品夫人之前,休想再碰我。」我冷冰冰地撂下一句,頭也不回地快步遠去。
腳步疾行,一路心冷,尚且來不及思量日後種種,快要出王府偏門時,被一個清俊的少年攔住了去路。
我只略略低頭,聲色平淡地叫了聲「南陽王」。
武延基一臉歉疚,上前半步,輕聲說道:「我有負韋娘子所託,阿暖的事發生得太快,我反應不及。但我一定會照顧好阿羅,不會再讓她平白受苦了。」
心中難免結著不信,我不禁發出一記冷笑道:「南陽王是不是盡力了,我不想知道。況且南陽王也不必替我周全什麼,為你阿娘抄經不過舉手之勞,連我自己都忘了,你不必記到現在。」
「韋娘子,請你信我。我幫她們也不光是為了還你抄經的恩情,還有……」他頓住,急速的話語戛然而止。
我抬眼輕看過去,卻見他滿面悽惶,神色痛苦。
如此情狀,我又心軟下來,皺眉問道:「南陽王可有難言之隱?」
沉默許久,武延基的神情逐漸平和,對我回道:「韋娘子只需知道,我不願魏王府中再有死事。」
無憂觀的靜室中,又多了一個靈牌,阿暖與窈娘的並排倚靠,互相作伴。
提筆書信,告知公主,御史台中陷害喬知之的多為武承嗣的鷹犬。除此之外,還將另一事寫寫塗塗,猶豫了一遍又一遍。
我想見他。
我從未像此刻一樣,被心底的渴求纏繞得氣息奄奄。
我想要靠在他的胸膛,聽他的呼吸和心跳就在耳邊。我想要緊緊抱住他,感受他的力量和信任就在咫尺。我想要他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訴我,我還可以回頭。
第十四張宣州紙,終於不再被我揉皺丟棄,平整地疊好,放進緘札,命觀中的小女道送到了公主府。
坊門快要落鎖的時候,另一個被我支去安宅傳話的小女道才踏進山門。跟在她身後的,是被煩躁和落寞籠罩的安平簡。
黃昏的斜陽照在他的臉上,原本麥色的皮膚泛著光,一半的面龐擋在陰影之中。
我本想宿在觀中幾日,身子和精神都實在疲累,我已經沒有力氣在此刻同安平簡道歉解釋了。
可我想拖著幾天,平簡的性子卻由不得我。
我無奈地搖頭一笑,伸手招呼他進來,朝身邊的小女道吩咐:「給安郎君拾掇一間屋室來。」
「你為什麼不回家了?」平簡拄杖步入廳堂,開門見山地問我道。
我起身扶住他,沒有理會他寫在臉上的焦急逼問,待他在桌案前坐好,又為他添了一盞茶湯,才緩緩開口,「平簡,安宅不是我的家,我也不是你的家。」